話還沒說完,就被皇帝伸手點了穴。
我驚恐地看著他,轉身欲逃,卻發現我不是被點了啞穴,而是渾身都動彈不得。
皇帝嘴角泛起一抹淺笑,殷紅從嘴角滲出。
「可朕又錯在哪里?」皇帝睨著我,自顧自地繼續說著, 「朕也是被逼無奈,犧牲了她,便能保全太子。」
「一如今日犧牲了朕與你,就能除去高家。」他顫顫巍巍地伸手拂去我臉上的淚水, 「他不肯動手,就讓朕來罷。」
溫熱的鮮血噴涌而出,濺到我的臉上,在月白的衣裙上暈染開來,像綻放的曼陀羅。
我看著皇帝在我面前斷了氣,他安詳地闔上雙眼,仿佛毒藥并沒有給他帶來任何疼痛。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開了,是皇帝的心腹鄭南泰。
他面色沉痛地探了探皇帝的脈搏,似乎對這一切并不意外。
在替我解開脈搏的那一刻,他大喊:「來人啊!皇上遇刺駕崩!」
尖厲的聲音吵得我雙耳震鳴,回過身來,只見周圍多了許多侍衛。
抬眸正對上鄭南泰的指尖:「是太子側妃毒害皇上,給我速速拿下!」
我一個懷有身孕的弱女子根本不是眾多身手矯健的侍衛的對手,只得任由他們將我丟進獄中。
皇帝突然駕崩,想必京城定亂成一團,而蕭旸此時想必在主持大局,無暇顧及我,因為一直到夜晚,他都沒有出現。
就在我靠著墻昏昏欲睡之時,鄭南泰出現了,他身后還跟著兩個嬤嬤。
她們二話不說就將我押了出去,死死鉗住我的雙臂,讓我無法動彈。
一張寫滿了字的紙被鄭南泰攤開,仔細一看,是一份供詞,承認這一切都是受高家指使,高家狼子野心,試圖謀權篡位。
皇帝一死,蕭旸登基,待我生下皇長子,便可除去蕭旸,擁護尚在襁褓的嬰兒登基,高家便可有足夠的理由攝政,屆時可只手遮天。
「側妃,請吧。」鄭南泰下巴朝供詞一點,示意我乖乖合作。
可只要我承認,我便再也走不出去了。
我冷笑一聲:「我從未做過,為何要認?」
鄭南泰眸光泛寒,扯了扯嘴角:「側妃應該明白,早點認罪早些痛快的道理。」
我掙扎著,毫不畏懼地同他對視 :「早些痛快?我腹中胎兒乃是殿下的骨血,謀害龍裔的罪名夠你們死幾回?」
下巴被他捏住,力道幾乎要將骨頭掐碎,尖細的嗓音鉆入耳中:「奴才既然能做得出,就沒想過要活下去。黃泉路上有側妃作伴,也算不上孤單。」
「至于側妃腹中的孩子,」他目光漸漸下移,「皇上生前有令,高氏不得誕下龍裔,即便是養女,也不例外。」
說著,苦澀鉆入鼻中。
抬眼一看,一碗漆黑的藥汁端到眼前。
「側妃說了這麼多,想必也渴了,這藥是奴才精心準備,希望您會喜歡。」說著,鄭南泰拿過藥碗要往我嘴里灌。
我雙唇緊抿,死命地掙扎著。
滾燙的藥汁從下頜滑落,沿著脖子一路燙至胸前。
10.
「住手!」
瓷碗聞聲落下,藥汁隨著四分五裂的瓷片四濺,滲入鞋面,浸濕的鞋襪與肌膚粘在一處,十分難受。
我仍被死死制著,無法回頭,但我認得那是蕭旸的聲音。
而且只有是蕭旸,才會讓忠誠于皇帝的鄭南泰畏懼。
「奴才給陛下請安,陛下萬福金安!」鄭南泰不情不愿地松開手,朝蕭旸跪下行禮。
那兩個嬤嬤見狀也紛紛效仿,我被甩開,趔趄了兩步,在將要摔倒之時被蕭旸摟入懷中。
漆黑的藥汁染上素白的孝服,顯得格格不入。
我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正準備掙扎開來行禮。
蕭旸扣住我的手腕,描滿紅絲的眸子閃過一抹痛色:「你有孕在身,不必跪。」
鄭南泰見蕭旸仍在維護我,急忙抬頭勸道:「陛下,此女謀害先皇,其罪當誅啊!」
蕭旸冷哼一聲:「說起來,朕也是她的九族,是不是先要朕以死謝罪?」
鄭南泰眼皮猛地一跳,連聲否認:「陛下,萬萬不能放過此女!先皇一番苦心,不能辜負啊!」鄭南泰說著,涕泗橫流,一個勁地在地上磕頭,很快便額頭血肉模糊。
我怯怯地用余光觀察蕭旸的神色,只見他情緒交雜,良久才緩緩開口道:「高眠如今懷有龍胎,縱使有罪,龍胎無辜。牢獄陰暗,不宜久住。從即日起,禁足于鳳華殿,至于謀害先帝一事,待誕下龍胎再徹查。」
此語一出,鄭南泰飛撲上前抱住蕭旸的腳:「陛下切莫因一己私欲而廢棄先帝多年的心血啊!高氏女萬萬不能留啊!」
「朕自有分寸。」蕭旸摟著我往外走,俯身低語,「還能走嗎?」
我咬唇點了點頭,甚至走離他兩步遠。
「我如今是戴罪之身,陛下還是不要與我走得太近。」
蕭旸眸色一頓:「阿眠,別鬧。朕知道你不是兇手。」
我看著蕭旸,心里有許多疑問,直至到了鳳華殿,我才敢問出口。
「你在這里好好住著,除了朕安排的人,其他人都不要相信。」蕭旸叮囑道。
「那陛下呢,陛下可有對我說過謊?」我抬頭看他,捧著換洗衣裳的宮女聞聲一愣,定在門外不敢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