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李大概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眼睛都瞪得比平常大一些,耳尖也紅通通。
他的白襯衫有些凌亂,肩頭還沾了一塊灰,不知道怎麼蹭上去的。
我抬起手想替他拍掉,恰好他也抬頭看到了我。
「一新媽媽,我……」
他話沒說完,我原本拍灰的手一掌拍在了他身后的那堵墻上。
「傅老師,我更喜歡別人叫我阿梓。」
傅李后退兩步,身體僵硬地靠在墻邊。
他眼神閃爍,看了我一眼,又瞥向別處。
「這,不太合適。」
我也不生氣,盯著他溫和的臉,突然惡向膽邊生。
像傅李這樣的人,斯文、有禮貌,脾氣也好,但原則性也很強,認定的事不會輕易改變。
我很好奇,這樣的人,談起戀愛來會是什麼樣兒。
「傅老師,你有對象嗎?」
傅李的臉噌地一下通紅,他將頭扭到一邊,薄唇囁嚅:「沒有。」
天吶,這是什麼潑辣寡婦欺負純情少男的畫面。
我心里激動,想說句騷話再刺激刺激他,卻感覺右腳一陣抽痛。
傅李見我沒了后話,恍惚的眼神才落到我身上。
我表情猙獰,維持著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
傅李問我怎麼了。
我說腳踮久了,抽筋了。
壁咚一時爽,還是低估了我和傅李的身高差。
8
等我緩過來,傅李的小臉也不紅了。
他嘴角微微上翹,似乎想笑又覺得不禮貌。
我有意逗他,反手抓住他扶我的手,直接拋出一句足以讓他面紅耳赤的話:
「傅老師,我想追你。」
結果,他不按常理出牌,臉不但沒紅,還變得煞白。
不知道的還以為遇見鬼了。
不過他的表情的確有點像見了鬼了,還是老色鬼。
傅老師用最快的速度甩開我的手,一言不發就要騎上自行車跑。
我眼疾手快拖住他的后座:「傅老師,你聽我解釋。」
傅老師頭都不敢回:「那個,一新媽媽,我學校還有點事,先走了。」
我力氣沒他大,眼看著就要拖不住,干脆一屁股坐上了后座,摟住了他的腰。
「那你一邊騎車我一邊跟你解釋。」
剛騎出去一小截的車,又被傅李猛地捏住剎車停了下來。
我一個沒注意,臉就直戳戳撞上了他的脊柱,又恰好是鼻梁。
這酸爽,讓我留下了不爭氣的眼淚。
傅李轉頭就見我鼻尖通紅,淚流滿面。
他在前面似乎如坐針氈,張了張嘴,不知道是要給我道歉還是要我撒開他。
即便是這樣,我還是沒放開圈他腰的手。
傅李表情糾結,眉頭緊鎖。最后還是從兜里掏出一塊手帕遞給我,選擇先給我道歉。
現在我也鬧夠了,拿手帕擦了擦眼淚,拉著傅李解釋:
「其實,我不是一新的媽媽,我是他小姨。」
傅李看我的表情更精彩了。
我心里嘆氣,當時占我爸便宜時,也沒想到后來會想占傅老師「便宜」。
本來我只是想告訴我爸一聲,讓他離那個說「天涼王破」的慕容家遠一點。
現在,不把傅李搞到手我都覺得白來一趟。
于是我花了十分鐘,把我是王一新小姨,當年我姐姐因為姐夫重病需要治療拋棄了王一新,現在姐姐姐夫都走了,留下遺書一封,要我回來找他的過程解釋了一遍。
傅老師邏輯清晰,對不合理的劇情還會追問,我東拼西湊半天終于幫他把人物關系捋清楚了。
「所以,我姐現在走了,我可不就是一新的媽媽。」
恭喜我爸,又榮升為我的好大侄兒。
「傅老師,這事兒我可就和你一個人說了,你千萬不能告訴一新,他剛剛有了媽媽……」
我低頭不忍再說,手里的帕子被揉得皺巴巴的。
這樣聞者落淚、聽者悲傷的故事,傅李應該能信了吧。
他沒說話,沉默了半晌才點頭說好。
于是我又仰起頭,死乞白賴問他:「那我現在能追你了嗎,傅老師?」
傅李脊背僵硬,沒接我話茬,只是蹬動了自行車說是要送我回家。
我不死心,摟他的手緊了緊:「傅老師,別害羞呀,男未婚女未嫁,我跟你年紀相近,又這麼投緣,簡直天賜良緣。考慮一下唄傅老師。」
傅李一聲不吭,留給我一個黢黑的后腦勺。
自行車像是喝醉了似的在平坦道路上歪歪扭扭前進,像某人失衡的心跳。
我在后面看著他紅得滴血的耳垂偷笑。
嘖,還是騷話聽少了。
9
到了家門口,我跳下傅李的自行車,想請他進屋坐坐。
結果人家一溜煙就跑沒影兒了,腳下像蹬了兩只風火輪,怕再慢一點就被逮進盤絲洞。
我站在門口,看他沖進一片晚霞,風吹起他皺巴巴的襯衫下擺。
我揪的,嘿嘿。
「媽,你沒事吧?」
身后冷不丁響起我爸的聲音,嚇我一跳。
我收起傻笑,心情愉悅地勾搭住我爸的肩膀:「沒事兒,進屋吧乖兒子。」
這一年的我爸,還沒有一米八,我搭他還不用踮腳。
這一年的太奶奶,也還是個精神矍鑠的老太太。
拿著掃帚追著我趕了三條街。
老太太一個人含辛茹苦把我爸拉扯到這麼大,突然冒出一個自稱是他媽的人,不接受也正常。
天色漸黑,我蹲在馬路邊勸追上來找我的老王先回去,我找個旅店先住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