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匕首鋒利得很,他的手幾乎瞬間就綻開了傷口,鮮血如注,滴滴答答就往下淌。
「棠妃娘娘,萬萬不可。」
許如清似是疼痛不已,掩藏在面具下的那雙黑眸,隱隱全是淚光。
24
所有人都避出去了,為何他還在?
我心思電轉,已經想起了宮廷里的那個流言——完顏斐連臨幸宮妃,都會讓許如清作陪——頓時渾身汗毛倒豎,幾欲作嘔。
「你攔我,我就先殺你,再殺他!」
我狠狠抽回匕首,刀子似乎劃擦過了骨頭,發出讓人牙磣的聲音,可我已經顧不得憐憫了。我撲倒許如清,一手扼住他的脖子,一手高高揚起。
「娘娘,您與陛下有何怨仇?為何非要殺他不可?」
許如清本就右足乏力,站立不穩,此刻被我撲倒,我才發覺他整個人也瘦得可憐,根本無甚氣力。燈美人,風吹一吹就倒,大概就是說許如清這樣的人。
「當然是有仇!殺夫之仇!我熬了七年才熬到了這一個報仇的機會,你休想攔我!」
許如清愣了一下,眸光變換,似是疑惑不解,顫聲問我:「七年?怎麼會是七年?」
當然是七年。
對于這本書的所有人來說,孟泱剛剛死了半年有余。
可是對于拉長了時間的我來說,是整整七年。
七年的含辛茹苦,七年的肝腸寸斷,全部都快要被許如清給毀了!
念及此處,我幾乎是如癡如狂了,匕首再不猶豫就落了下來。
可是刀尖入肉,底下的那個人卻只是沉悶地哼了一聲,低低的,似是壓抑著痛楚,似是怕叫出聲音驚動旁人。
許如清竟然如此這般維護我?
他不應該心軟的——我是個刺客——可是他偏還心軟了。
對這樣無辜牽涉進來的人,我倘若也要下殺手,那麼孟泱……會怪我的嗎?他是那麼善良的人啊。
他曾經許諾要救身邊的無辜之人。可我現在卻要為了一己私欲,除掉無辜的局外人?!
我手一僵,匕首似乎把握不住,軟軟地落在了許如清身上。
「你,為何不叫人?」
「我不會叫的。」
他低聲一嘆,拾起那淌著血的匕首,一邊還給我,一邊輕聲道:「娘娘,今日之事就當是個你我之間的秘密……」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眼神沉痛,隱隱含著淚光,似乎是想看我,卻又不敢看。
「算我……算我求你,放手吧,好嗎。」
25
不好,一點也不好。
昨天,許如清確實是一如往常攔著我,不讓我接觸完顏斐,也不讓我殺人,可我斷然想不到,他也會為了保我一條命,連受了傷也不肯叫。
這人,是圣母白蓮花嗎?!
你倒是喊啊,你倒是叫啊!這樣我才沒有心理障礙繼續殺啊!你偏偏搞什麼苦肉計,而我偏偏還吃這一套……
這一天一直在重復。不去偶遇完顏斐的話,這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天,我渾渾噩噩躺在床上宅了好幾天,滿腦子都是匕首插入許如清胸口時,他那個驚詫而難過的眼神。
我的記憶大概是出什麼問題了吧,為什麼莫名感覺,這個眼神好熟悉呢。
像是……我問孟泱,是不是他要把我獻給鄭國高官的那一天。
他就是這樣,又驚訝,又難過。
他說:月月你瞎想什麼,我從沒想過要用你殺人。
他不想讓我殺人。可我現在一心就想殺人。哪怕手上會沾無辜之人的鮮血……
這樣陰暗的我,還是他喜歡的那個我嗎?
我消沉了許久,終于決定出門了。
「娘娘去哪兒轉轉?」
「宮史庫。」
從前我去那個像圖書館一樣的地方都是在查完顏斐。可我從來沒想過查孟泱。
我怕我看到他的名字和故事,我會忍不住情緒失控。再者,孟禹說,他很早就帶著孟泱離開鄭國了。大概鄭國的書籍里也不會記載很多吧。
可我現在很急切地想看到孟泱的名字。
我想他。
真的很想很想。
煎熬了七年,沒有任何人,沒有任何地方可以讓我傾訴。
現在,就讓我找一找書籍里關于他的只字片語吧,就當是寫書的人和我一樣,共同想到過他了吧。
這樣一查,回憶往事的感懷沒多少,震驚比什麼都多。
「你看這里分明寫說,孟禹沒有子嗣?」
「是啊。」管事的小老頭滿臉褶子,活像個核桃,「這又不是我瞎說的,孟禹年輕的時候征戰四方,那個地方受過傷——」
「那他,有孩子嗎?」
「收個義子養老送終,也是民間常有的做法嘛……棠妃娘娘啊,孟禹是叛逃我們鄭國的奸人,你干嗎老問他。」
是啊,孟禹逃走了,所以完顏斐要追殺他,又錯殺了孟泱。
我糾結這些做什麼?在這段錯綜復雜的恩怨里面,我只需要為我夫君報仇就可以了。
我沒有追問,只是裝作不小心,在還書的時候,用護甲劃破了他的手指。
時間必須流動起來。
而且我需要想辦法,讓許如清離開完顏斐。
這樣再有機會殺人的時候,就絕不會再有任何人,能讓我心軟了。
26
目標一,邀寵,繼續邀寵。
目標二,搞掉許如清。
我回憶了一下歷年積攢的宮斗劇經驗,很快就和后宮勢力最大的德妃站成一派。
本來完顏斐就是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家伙,現在來了個許如清和他形影不離,后宮佳麗們的承恩時間又縮短了,大家怎能不憤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