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李譽來信跟我說,二皇子在殿外跪了三天三夜求皇上賜婚,皇上不肯,二皇子也病倒了。
我不敢將此事告訴長姐,但天下哪有不透風的墻,長姐還是從旁人那知道了,竟做出了夜叩宮門的糊涂事。
宮門開了,可長姐和二皇子最終還是未能見上一面,宮人傳消息出來二皇子病薨了。
長姐不信,想強闖進宮被攔下,宮人交給了她一個東西,是塊帶著血的玉佩。
直到后來我進了東宮才知道,二皇子并非病死,皇宮里已經有一位讓天下人恥笑的私逃皇子,不能再有第二位。
長姐夜叩宮門的那天,皇上震怒,責怪二皇子母妃管教不嚴要處死她,二皇子護母心切,硬生生擋了皇上的劍。
長姐捧著玉佩泣不成聲,爹爹連夜脫了烏紗帽,跪在金鑾殿外請罪。
那是我生命中最魔幻的一夜,仿佛世界顛倒、黑白混淆,至今回想起來,我都覺得自己仿佛從那之后就進入了一場無法醒來的夢中。
后來爹爹被革了相位,左遷蜀中,我隨爹爹南下,而長姐如何也不肯離開,最后竟在二皇子出殯當天,偷偷跑去了天華寺做姑子。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她,想帶她回家,可長姐卻問我:「昭兒,你知道我從小到大有多羨慕你嗎?明明我們都是一個爹生的,為什麼你就可以做你自己,而我只能做相府千金,任由那些王孫貴族挑選!連愛誰都由不得自己!」
她不是我,她怎麼知道我沒有羨慕過她有父親的疼愛呢。
「不過你馬上也會變得像我一樣了,樂家現在只有你一個女兒了。
」她突然笑了起來,「樂毓已經死了,你將接替她的位置,受她受過的傷,嘗她嘗過的苦,成為樂相上位的傀儡!」
「爹爹已經被貶到蜀中,再也不能歸京了。」
「昭兒,你不了解爹爹,他待不住的,三皇子還等著他輔佐稱帝呢!」
樂家長女樂毓向來是別人眼中知書達理的官家小姐,可現在的她已經管不得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了,她將這些年自己作為樂家長女所受過的苦都告訴了我,不管我是否愿意聽。
也許她也忘了,那時候的我還未及笄。
二十六
在我隨爹爹到蜀中后,長姐的話慢慢變成了現實。
他像是要復刻另一個長姐,不僅請了宮里的嬤嬤不遠萬里過來教我規矩,還讓我多去參加當地名流紳仕的詩會,想將我從那個京城惡霸脫胎換骨成名門閨秀。
可我不是長姐,我才不會乖乖聽他的話,他讓我學規矩,我就故意氣嬤嬤,他讓我去詩會,我半路去馬場,他罵我我就當耳旁風,他打我我就搬出長姐來。
總之在蜀中的這幾年,我和爹爹的關系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他知道我成不了長姐的替代品,我知道他不會讓長姐的悲劇在我身上重演。
說實話在蜀中這幾年過得并不算太差,不過我還是會想念偷偷溜進宮玩的日子。
小九兒時常會給我寫信,大到宮里哪位娘娘新添了子嗣,哪位王子封了地,小到京城哪家酒肆來了位漂亮的西域姑娘,莊樓又做了哪些新菜,細無巨細,每每都要寫上七八頁紙。
只是李譽從沒給我寫過信,小九兒說他在忙自己的終身大事,皇后給他物色了一位官家小姐,也許不久就要成親了。
我聽后不知為什麼難過了好幾天,然后修了封書信給他,賀他新婚之喜。
轉眼李譽都到了快成親的年紀了,我也終于要及笄了,以前我同李譽和小九兒說想去參軍的時候,李譽還說會幫我,可如今看來是不成了。
不過幸好我偷偷存了些銀錢,等到下一次官府招兵的時候,我就離家出走。
可我沒想到及笄那天,三皇子竟然來了,他不僅祝賀我終于長大,竟還帶了聘禮說要娶我。
我急得連頭發都沒梳好就跑去了前廳,大聲嚷嚷著不嫁。
我爹氣急了,抬手就要揍我,我說你最好打死我,不然我和長姐一樣去做姑子。
一旁聽著的三皇子居然笑了,說道:「二小姐年紀尚小,樂大人不必著急,本王可以慢慢等。下個月就是上巳了,」他偏過頭問我,「二小姐可想去京城玩上一趟?」
「我……」我自然是想的,可我不想同他一起去,便說,「我不去,蜀中比京城好玩多了。」
「京城可是有莊樓這樣匯天下名菜的酒樓。」
「蜀中有紅泥小火鍋。」
「京城奇珍異寶數不勝數。」
「蜀中飛蟲鳥獸不勝枚舉。」
「京城親王娶親熱鬧數日。」
「蜀——」
我知道他是在暗指李譽成親,他早就知道我和李譽小九兒走得近,就是故意的。
「反正我就是不會和你一起回京的。」
我不想繼續理他,丟下一句跑出了前廳。
二十七
看來蜀中也不能久留了,反正我都是要離家出走的,早一天晚一天都一樣。
于是我連夜收拾了東西準備出逃,后院的門是常年閉鎖的,只有翻墻一條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