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軟綿綿地嘟囔了聲:「你比那個混賬玩意好。」
「誰混賬?」
「說我胖的那個混賬。」
他又笑了聲,那笑聲卻很無奈。
「混賬他錯了,我給他道個歉。」
我眼圈有些紅,「他沒錯。」
對方沉默了,半晌。
「他這樣混賬,是你想要看到的,對嗎?」
我吸了吸鼻子,「嗯,他不理我,對我一點感情也沒有了,我很高興。這才對嘛,大家都會說對的,真的,這就是劫后余生。」
對方捧住我的臉頰,抹走我的眼淚。
「可你哭了。」
我倔強地笑了笑:「因為對的事,不一定會讓人開心啊。」
眼淚啪嗒啪嗒,繼續掉下來。
「不開心,還是得做,這不就是人生嗎?」
他干脆吻上我的眼淚,語氣妥協。
「我想要你開心,可你想不通,我也沒法子,只能陪你不開心了。」
他頓了頓,聲音低啞。
「算了,起碼你就在這,想你了,能見一眼,也行吧。」
……
醒來時,窗邊海棠花未眠,冷了的茶,咬了一口的桃酥,在黑暗中沉默。我有些恍惚,那人來過嗎?什麼時候走的?走也不打聲招呼,真是混賬。
……
青川向藍若表白心意了,可是藍若拒絕了,這個傻丫頭,是鐵了心要跟我一起走。
「拜托,我認識青川才多久,我認識娘娘多久了,我當然是跟你了。」
「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青川那樣單純又年輕有為的孩子,不多了。」
「像娘娘這樣多金又大方的主子,也不多。」
「……」
就這樣,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樓閣無人時,我們放了一場無人傷亡的火,死遁了。
36
白駒過隙,爆竹聲起,又到年關了。
我對鏡梳妝,藍若推門進來催促。
「哎呀,娘娘,別臭美了,相思橋上都擠滿了人,再晚點就搶不到位看煙火了。
」
我又往唇上添了一點胭脂,「再等一下下就好。」
坐在我腿上玩瓔珞的團崽看向藍若,神色認真,「藍姨,煙火年年都有,今年看不到,明年看也行,娘親開心最重要,我們不要催她好嗎?」
藍若撫了撫額頭,「行,你就慣著你娘吧。」
團崽搖頭,嘆了口氣,又看向我:「娘親,你去年錯過了煙火,難過了一天,這次我們早點去,不讓你留遺憾好嗎?」
我的心都被融化了,立即抱起他:「走走走,娘要讓我們團崽看最美的煙火。」
洛城夜市喧嘩,燈火長明,蕭鼓喧闐,一派太平盛世氣象。
厲馳把他身為帝王的職責履行得很好,過去三年,他勵精圖治,創造了一個盛世。
我們庶民迎來的新年,比舊年更熱鬧。
我生出一點慶幸,還好當年當斷則斷,每個人都走在自己該走的道上,履行自己的職責義務。呃,我似乎是有點離經叛道了吧,但沒后悔。
人潮擁擠,我抱緊團崽,「跟著娘親,你開心嗎?」
他緊緊摟住我的脖子,吧唧一下,親了我一口,「你說呢?」
藍若幽幽道:「我是多余的嗎?」
團崽湊過臉去,吧唧又親了她一口,「當然不是。」
這大概就是神明對我的饋贈吧,送了我一個超甜的崽,超暖的妹妹。
相思橋人頭攢動,簡直就像是跟泥石流對抗一樣,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我們一家三口才終于登上相思橋,剛松一口氣。
這時候,就有官差揮舞著大刀,吆喝開道:「橋上的人都下來。」
橋下寶馬香車,細樂笙簫,架勢浩蕩。
身旁有人議論紛紛:「這誰啊?」
「太守家的千金。」
「這麼狂?」
「聽說是太后的娘家親戚,要入宮當娘娘的。
」
周遭的人有如潮退,都下去了。
就只剩下我們仨。
太守千金下了馬車,登上橋來,看見我們還杵在這,立即蹙起眉尖。
她上下打量我:「你是什麼人?」
「一個帶娃看煙火的娘親。」
她毫不猶豫:「來人,把這幾個賤民趕下去。」
幾個官差拿著刀就上來趕。
藍若上前擋:「你們誰敢動我主子?」
我把藍若推到身后:「姑娘,你看你的煙火,我們看我們的,大家互不影響吧?」
「你們也配?」她看向官差,怒罵,「還看著干什麼,把人趕下去。」
「誰敢?」很低沉冷酷的,小奶音。
我額頭冒出冷汗。
這個聲音出自我懷里的崽崽口中。
幾個官差愣了愣。
太守千金氣得臉通紅,「你們有毛病啊,一個三歲小孩,就把你們幾個唬住了。」
幾個官差終于回過神來,立刻架刀過來。
「滾。」團崽瞇起那雙和他爹一模一樣的冷艷鳳眸,寒著聲,「你們動我娘親試試。」
……奶娃娃的震懾,毫無用處。
為首的官差被激怒了,揮起大手就要打下來。
電光石火之間,我飛快將團崽護到身下,閉上眼,凜冽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
想象中的巴掌并沒有落下來。
我聽見官差痛呼大叫。
抬眸一看,不知哪來的一支飛鏢直直穿透他的掌心,戳了一個血口。
就在我愣神的片刻,藍若望向橋下,臉色大變。
「怎麼了?」我疑惑地沿著她的目光往橋下望過去。
心臟瞬間就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差點窒息。
橋下人來人往,而那人立于燈火闌珊處,玄衣纁裳,深眉俊目,就那麼冷冷地凝望著我。
他的目光幽深、陰鷙,仿佛有暴風雨在暗涌積蓄。
周遭的世界似乎正在惶恐無序地陷落。
我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