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婕妤,你可真是好本事。」
我連忙跪下,一時不知他說的本事究竟是種菜的本事還是助孕的本事。
「你竟敢污了朕賞給淑妃的屏風!」
我垂下頭,這是找到淑妃有孕的源頭,來問罪了。
「臣妾一時不慎,請皇上責罰。」我不咸不淡地應道。
「責罰?我看那屏風你洗得仔細得很。怎麼沒有弄臟的地方也都洗了?」
皇上雖是問詢,可我卻知道,他是在懷疑我知道了什麼。
「屏風一直立在淑妃娘娘寢殿,染了不少塵土,臣妾擦拭了一塊后發現獨獨擦拭的地方與其他地方顏色都不一樣了,便只能全部都擦了一遍。」
「哼。」
皇上的神色看起來似乎好了一些,我松了口氣:「皇上要嘗嘗新做的餃子嗎?」
「韭菜雞蛋餡兒的。」我補充道。
「端上來吧。」皇上擺擺手,看起來心情仍是不好。
也是,心愛的妃子身懷有孕,如果生了個皇子,該如何是好。
換作是我,也高興不起來。
「嗯?」
皇上咬了一口:「這真是韭菜雞蛋?沒加別的?」
「真真的。」
「那怎麼味道和往常的不太一樣,鮮甜得很。」皇上一連吃了好幾個,如果不是一旁的太監攔著,可能一碗都能吃完了。
「這韭菜是剛裁的,水靈。」
「就院子里那塊地?」皇上意猶未盡地看著剩在碗里的餃子。
「沒關系的,臣妾吃了,不浪費。」說著我將皇上碗里剩下的倒進自己碗里。
「你就在這好好種你的菜吧!」皇上不知是被什麼氣住了,又惱了起來,甩著袖子離開了。
我吃著碗里已經放涼的餃子,笑得沒了眼睛:「沒想到不爭寵的日子竟逍遙得很。
」
在淑妃孕六個月的時候,吳昭儀也有了身孕。
我以為這次總算穩了。
可我到底還是棋差一著。
仍是一個雨天,在淑妃的汀蘭殿,淑妃不慎滑倒。
熟悉到令我遍體生寒的劇情。
只不過這次發生在淑妃身上。
唯一不同的是,淑妃身體強健一些,雖然胎沒了,可人還在。
皇上匆匆趕去的時候,我們正跪在殿外為淑妃祈福。
我說不清他臉上的是釋然還是擔憂,雨水打濕了他的半個身子,身后打傘的太監急得直咧嘴。
我堪堪跪在那塊讓淑妃打滑的地磚上,同樣的手段。
我以為上一世讓吳昭儀的意外和她脫不開關系,可如今看來,是另有其人。
我的目光游移,會是皇上嗎?
應該不是,如果皇上真的不愿淑妃誕子,那早在得知她有孕的時候就會動手,那樣最不傷身子。
太后?
不會,她老人家不會用此手段。
剩下的就是妃嬪們了……
不多時,屋內傳來一聲悲嗆的哭喊:「我的孩子!」
不知他人作何感受,我突然心如刀絞。
想起了我那個剛出生只見了一眼就被匆匆抱走的孩子。
他還那麼小,就沒了親娘的庇護,在這個后宮中該受多少冷眼和苦難。
但為人母,便見不得一個孩子受苦。
更看不得這樣的事情。
淑妃的悲戚聲讓我難以自持。
王曦澄過來扶著我離開的時候,我又回頭看了一眼淑妃的房間。
難道我錯了嗎?
上一世處置我爹爹貪污的正是淑妃父親,他只是個小小縣丞,連奏報都沒有,就被判了刑。
當時,我正有孕在身,若不是我自己略通些醫術,怕當時也要熬不過去。
回到蕊畫軒,我便呆坐在院子里,雨后,那一小塊菜地正滿是生機。
「婕妤,不好了。」
抱琴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怎麼了?」
「淑妃娘娘拖著病體去了吳昭儀的住處。」抱琴抬起頭頓了片刻才說,「一進門就摑了吳昭儀,吳昭儀沒能招架得住,摔在地上……這會還不知道什麼情況。」
我如遭雷擊。
這才半晌工夫……為何就生出這麼多變故!
我心中的違和感越來越強。
是誰,究竟是誰,見不得后宮有孩子出生!
這幾年來,皇后、淑妃無所出,就連各宮妃嬪也都無所出。
好不容易有了,卻接連遭難。
我顧不上其他,急急忙忙朝吳昭儀的寢宮趕。
路上正碰到滿臉淚花的王曦澄,她一看到我就撲到我懷里,渾身發抖,結結巴巴地哭:「姐姐,好可怕……為什麼會這樣……」
「沒事,我們先去看看吳昭儀的情況,別怕,一切有姐姐,姐姐護著你。」
吳昭儀的孩子沒有保住。
淑妃被送回汀蘭殿后便高熱不退。
整個后宮,只這半晌,就天翻地覆。
一連三天,皇上都沒有離開書房,不眠不休,也沒有上朝。
直到他來了蕊畫軒。
我還從未見過他這副樣子,雙眸布滿了血絲,眼窩下一片黑青,雖然儀容被收拾得干凈,可整個人卻像被抽走了精氣神一般。
他走進蕊畫軒,看了一眼我的小菜地:「今日的芹菜不錯,剁了做餃子吧。」
我擺擺手示意抱琴去。
「宋容。」
他突然喚我的名字。
「那扇屏風,你是有意的。」
我跪下叩首,半晌不言語。
「淑妃許了你什麼好處,讓你如此為她謀劃。
「你既為她謀劃,為何卻護不住她。
「你可知,她沒了孩子,半條命都丟了。朕如今,不知如何面對她。
「那是個女孩。」
最后一句話徹底擊垮我的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