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牙齒和腿,不仔細看已經看不出缺陷了,但畢竟受過傷害,在陰天就會隱隱作痛。
我的手不像同齡女孩般細嫩光滑,手背布滿凍瘡,即使在冬天手腫成饅頭也要下水洗校服,因為我買不起第二套。
傷口愈合,就代表傷害從不存在嗎?
我不提起,就代表我不會痛嗎?
荀文竹,你有什麼資格說要對我好。
高考結束之后,我松了一口氣。
我想遠離這個城市,我想回家。
說我懦弱也好無能也罷,我有意無意試探過荀文竹的背景,越了解便越心驚。他身后的龐大勢力,可以說 s 人如同捏死螞蟻般容易。
我想遠離他,他卻握住了我的手,扭扭捏捏道:「朝陽,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臉上竟有幾分天真,你也喜歡我好不好?」
我想開口嘲諷他,羞辱他,卻又覺得這種行為是在憑借著荀文竹的容忍裝腔作勢。
我便閉上了嘴,甩開手疏離道:「不好,這輩子都不可能,即使我死,也不會接受你的示好。」
他想到了什麼,有些心虛,「我會……補償你的……你對我做什麼,我都不介意……」
這一番話說得艱難,想來他從出生開始便沒說過這種求原諒的話語,連臉都有些紅了。
我一愣。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原本輕蔑看著我的人影漸漸和眼前人少年重逢。
我有些惱怒,一字一頓道:「少做夢了,即使你當初沒有傷害過我,我和你也不可能在一起。」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我拒絕,荀文竹臉色一白,語氣也冷了下來,「真把自己當回事了?軟硬不吃的蠢貨,我最近真是慣著你了。
」
他一把拽著我,低聲在我耳邊說:「愛我也好,恨我也罷。這天底下,還沒有我想做卻做不到的事。我想和你在一起,那你就得陪我一輩子。」
金屬材質的 p938 抵住了我的腰部,看到我僵住的樣子,荀文竹繼續道:「要麼跟我走,要麼……朝陽,你聽說過前額葉切除手術嗎。」
于是,我和校園暴力我的人在一起了,不,應該說是囚禁。
我試過報警,求救,都無濟于事。我不想拖累其他人,并且沒有人能救得了我。
法律制裁不了荀文竹,我也等不到正義到來的那一天了。
7
一束光照在我的臉上,我突然驚醒。
多少天了呢?我茫然地望著天花板,揉了揉眼睛。
等等,手……能動了?
荀文竹沒再鎖著我了嗎?
我壓抑住內心的驚喜,卻看到睡在身旁的人輕哼一聲。我猛然偏頭看了一下。
我和他有過最親密的接觸,但這是他第一次睡在我的面前。
我看了眼他恬靜,溫和的睡顏,不禁露出了被囚禁一個月以來第一個微笑。
怕驚擾到他,我光著腳踩在地板上,一樓廚房里有人在做飯,三樓書房倒是沒有外人打擾。
我緩緩地推開書房門,仔細尋找。可惜,沒找到刀之類的武器。
我以前看過的電視劇里,尖銳的家具也能殺人。
我若有所思地看著書桌上實心的紫檀木擺件,一步一步向荀文竹走去。
要殺了他嗎?我能這麼做嗎?我這麼做是對的還是錯的……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次機會難得。
我舉起擺件,盡全力向荀文竹砸去。
一下,兩下,三下……
我放下紫檀木,看著鮮血一滴一滴從荀文竹臉龐上滑落,濃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我三年的噩夢,結束了?
就算坐牢,也比被困在這兒好。
如果我沒有遇到荀文竹,我會在高中三年交上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我會考上理想的大學,我會成為和爸爸媽媽一樣的警察。
而不是像如今這般受制于人,任由別人擺布。
我穿好衣服,從荀文竹口袋里掏出鑰匙從外面反鎖上門,神色自若地下了樓梯。
這是位于郊區的別墅,人煙稀少,會有固定的人打掃做飯。
也就是說,沒有人會發現三樓的……
我看了看手上干涸的血跡,苦笑一聲,只覺得命運弄人。如果荀文竹沒遇到我,他會是什麼樣的呢?
他昨晚像只貓兒般趴在我身旁,悶悶地道:「朝陽,如果我再晚十年才遇到你就好了,那時我會比現在更早愛上你,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
我那時是怎麼回應他的呢?
我默然。
他有些惱怒,一雙美目瞇起來,吻上了我。
在剛開始被囚禁的時候,做這種事,我掙扎得厲害,將晚飯都吐了出來,連踢帶打,荀文竹索性將我的手和腳鎖了起來,像一只被打斷翅膀的雀。
遵紀守法,人人平等,殺人償命,惡有惡報,善有善報……
我的父母是法律的執行者,他們為執法而獻身,于是我堅信法律,我堅信正義。
直到這一晚,我十九年的社會認知觀崩塌了。
「法律制裁不了荀文竹」與「報仇雪恨」兩個詞在我的腦海中嗡嗡作響,連同我的靈魂都在憤怒地咆哮,怒吼。
后來我便不再反抗,荀文竹也不樂意,總愛在我的身上留下深深的齒印。
漸漸地,他可能以為我接受他了,竟然把鎖鏈摘了下來。
現在已是下午一點,保潔阿姨都走光了,空蕩蕩的大廳唯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