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脫不開,我怒道:「裴意!你瘋了!放我下來。」
粗糲的手掌觸碰在我臉上,他眸光深沉似海,接著又柔軟起來,眼底氤氳著層霧氣,在我耳邊低聲哄道——
「想嫁人了?我比那秀才強多了,你試試……」
一句話,驚得我全身發麻,身子跟著顫抖起來:「二郎,我是你嫂子。」
「嗯,我知道。」
「兄死叔就嫂,要判絞刑的。」
我的臉很白,聲音怕得哆嗦,他冷不丁地笑了,一只手摩挲我的耳朵:「在擔心這個?」
按照歷朝歷代傳下來的律令,兄死叔就嫂,是不遵禮法的。
雖然市井之中,這種事并不少見,守著條這樣的規矩,倒也沒見真的把誰判了絞刑。
可是那是因為大家是平民百姓。
裴二郎不同,他如今是京官,二品大員,皇帝眼前的人,一舉一動都在世光之下。
眼看他高樓起,眼看他樓塌了。
他好不容易,從戰場廝殺中走來,歷經血雨腥風,站在了高位。
若因為此事被拉了下來,落了個身敗名裂的下場,我是死也難辭其咎。
恐慌蔓延開來,眼淚奪眶而出。
「不行,我們不行,誰都可以,就我們倆不成。」
我連連搖頭,他眼神一軟,低低地笑了,聲音柔軟:「我只問你想不想嫁給我,只要你想,什麼都無需你來擔憂。」
他目光堅定,含著某種不容抗拒也不容撒謊的引向,我咬著唇喃喃道:「我不知道,我已經答應了嫁給秀才,唔……」
話未說完,腰間那只手突然收緊,他吻上我的唇,霸道又強勢。
掙扎不開,心都要跳了出來,我直接身子癱軟,倒在了他懷里。
良久,他呼吸緊促地放開我,我喘息不過,渾身的力氣一點也使不上來,在他懷里動彈不得。
「方才我沒聽到,再告訴我一次,你要嫁給誰,想清楚了再說。」
他啞著嗓子,盯著我紅腫的唇,看我的眼神仿佛泛著綠光的狼。
我哭了:「嫁你,我想嫁你,二郎,你饒了我吧。」
終于滿意了,他勾了勾嘴角,將我抱在懷里:「你自己說的,可不能反悔。」
鬧了這麼一場,我面紅耳赤,推開了他,只想快點走出廚房。
結果那扇被關上的門,怎麼也打不開了。
看情形,應是從外面鎖上了。
我目瞪口呆,回頭看向裴二郎。
他挑了挑眉:「不關我的事。」
……
待小桃回來,將我們從廚房解救出來,我低著頭匆匆跑上了樓。
聽到小桃疑惑道:「咦,誰把你們鎖起來的?」
身后同時傳來裴二郎的低笑聲:「太母人呢?」
「門口曬太陽呢。」
「我去幫她捶捶肩。」
……
半年后,裴家的豆花鋪子轉手給了趙大叔和阿香。
那些什麼三合油的方子,鹵湯秘方,也都教給了她。
裴二郎從京中回來,接我們過去。
東西收拾好了,正要離開,姑姐裴梅不知聽到了什麼風聲,急匆匆地領著她女兒鄄娘趕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二郎,姐姐求你,你把鄄娘帶走吧,把她也帶去,今后再不要回來了。」
鄄娘年方九歲,抹著眼淚不停地哭,露出的胳膊上有瘀青打痕。
裴梅在朱家的日子不好過,當然也有裴二郎的原因。
想來是朱家早就認清,裴二郎根本不在意這個姐姐,他們也從她這里撈不到任何好處。
尤其是上次被二郎訓斥一頓,朱公子丟了面子。
裴梅僅有鄄娘一個女兒,朱公子卻有兩房妾,每個都生了一兒一女。
她自然也是性子倔的,自己可以受盡了婆母的罵,弟媳的嘲諷,丈夫的凌辱。
可是她舍不得鄄娘也過這樣的日子。
然而裴二郎一向是個心狠的人。
他目光掃過鄄娘,全然沒有半點溫度。
鄄娘嚇得后退一步。
我倒也做不得他的主,畢竟這是他們姐弟之間的事。
果然,二郎緩緩道:「我事務繁忙,顧不得照顧家中。」
已上馬車的太母,隔著簾布,似是看到了鄄娘,突然顫巍巍地喚了一聲——
「大丫。」
二郎神情怔了怔,我拽了拽他的衣袖:「我不忙,我可以照顧家中。」
他低頭看我一眼,眼中皆是笑意:「好。」
回京路上我便一直在想,秀才自從入京趕考,仿佛失蹤了一般,半點消息也沒了。
問了裴二郎,他又是一聲輕笑:「總會見到的。」
直到在京中見到了被榜前捉婿,已經成了禮部侍郎女婿的秀才,我才呆了一呆。
據說,那媒還是裴將軍保的。
秀才兩眼通紅,看著我嘴唇囁嚅,卻什麼也沒說。
他興許是以為我怨他。
殊不知我怨的是裴二郎。
當晚,我捶了他一下又一下:「你怎麼,干這種事呢。」
他捏著我的下巴,喘息道:「專心些,不準想別的男人,即便是我做的,他若沒有那個心,誰還能按著他的頭入洞房。」
……
秀才成親了,當初毅然決然要上京的吳寡婦也成親了,肚里都有娃娃了,韓小將整天忙前忙后的跟著伺候。
對此小桃還有些幽怨:「這不是我想看到的。」
我也是來京中成親的。
太子做保,皇后指婚。
當今皇后,非說我長得像極了她已逝的小妹,一見如故,抹了幾滴眼淚,便收我為了義妹,還改了她娘家的姓,叫邵玉。
從此之后,薛玉那個名字,只存在于遠處的洮州郡云安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