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區奶油蛋糕,呵。
十五分鐘后,在回家的路上,我一邊啃奶油蛋糕,一邊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他低著頭,擦了擦嘴,細聲細氣地回答道:「我叫林澤。」
林澤?!
他就是那個 15 年 128 天后會拿刀在路上蹲點我的林澤?
他小時候長這樣?
我陷入了沉思。
算了,先把人送回家吧。
4
林澤的手現在小而柔軟,一點也看不出,這樣的手指會擁有一個靈活到能把一個成年男人的尸體切分成 237 份大小均等肉塊的未來。
我牽起林澤柔軟的小手往他回家的路上走。
畢竟我現在比他高小半個頭,這點身高差距讓我自覺有了得把人送回家的義務。
到時候要是真遇到了人販子……
再扔下他跑也來得及嘛。
我問林澤怎麼這麼晚還在外面,他說他爸爸喝醉了酒,很兇,媽媽讓他在外面玩一會兒再回去。
我腳步一頓,想甩開他的手,因為我突然想起了當年我不喜歡林澤的原因。
原因很簡單,他有個垃圾爹。
我記得林澤的媽媽,她是個溫婉美麗略顯冷淡的女人。
雖然大家明里不說,但是她為什麼會下嫁給林澤的父親,鎮子里人盡皆知。
林澤父親強迫了她,然后請媒婆去提親,她懷著孩子,在家人的逼迫下,嫁給了這個人渣。
林澤見我停下腳步,很體貼地問我是不是累了。
我搖搖頭,對他笑了一下,繼續往前走。
他還是個小孩子呢。
很快我們就到了林澤家,林澤家院子外面種的有幾叢花,白色和紫色,在昏暗的夜色里開得正好。
屋子里沒開燈,敲門也沒反應,我問林澤有沒有鑰匙。
他很乖地點頭,抽出掛在脖子上的鑰匙,就要開門。
這時,一個念頭在我的腦海里一閃而過。
我皺著眉頭攔住他,叫他把鑰匙給我,我來開,順便讓他去給我折幾朵花,作為我把他送回來的報酬。
因為,我突然想起一句話,一句很重要的話。
至少不要是今天,我祈禱著,然后打開門。
5
慢慢推開門,屋子里很暗,只能隱約看到家具的輪廓,我摸索著在墻邊找電燈開關。
不遠處傳來貨車行駛在道路的噪音,一道燈光射過來,透過林澤家的窗戶,驀地照亮了整個房間。
在房間的正中間,赫然吊著一個頭發披散,看不清面容的女人!
我嚇了一跳向后退了一大步,狠狠地撞在了門框上,我猛然捂住嘴,避免尖叫聲從我喉嚨里溢出,被林澤聽到。
老實說,這幅畫面既在我的意料之外,又在我的意料之中。
如果上輩子林澤成為殺人犯有什麼誘因,那麼林澤在某一天成了第一個發現他媽媽尸體這件事絕對算其中之一。
某一天到底是哪一天,我并不知道,且不說我上輩子就不會關注這些細枝末節的事,就算我知道,這麼久也早忘了。
只是,算算時間,應該就是最近這一兩個月。
出于我自己也不太清楚的心情,我支開了林澤,一個人開了門。
如果我真的發現了林澤母親的尸體,至少能讓林澤不會留下那麼大的心理陰影。
我以為上輩子自己死過一次,也親眼見過一個人活生生死在眼前,我就能坦然面對尸體。
可是我高估了我自己。
在我真的見到尸體的那一刻,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只能完全憑本能行動。
「姐姐,你看這幾朵可以嗎?我不敢摘多了,媽媽很喜歡這幾盆花。」
聽到林澤的聲音,我下意識用力合上他家大門,大門發出 「砰」的一聲巨響。
林澤大概覺得我有點奇怪,似乎不太理解我的行為。
我不敢看他。
該怎麼告訴他啊,他媽媽已經死了這件事……
真是的,為什麼偏偏就是今天。
我恨自己為什麼要多管閑事!
等,等等,也不一定死了吧,不是沒有活著的可能性吧?
來不及說話了,我讓林澤待在原地別動,自己沖到旁邊亮著燈的鄰居家,死命敲門。
「敲魂啊你!」一個女人壓抑著怒氣開了門。
看到我,她眉頭松了幾分,「你是?張子豪的同學許愿?你找張子豪什麼事嗎?」
居然是同學家,我稍微松了一口氣,至少不用解釋那麼多,是陌生人的話,以為是小孩子的惡作劇,會耽誤很多時間。
我三言兩語告訴張子豪媽媽林澤媽媽上吊的事。
她連忙轉身帶著張子豪爸爸出來,和我一起跑到林澤家。
林澤看大我領著兩個大人回來,看上去更疑惑了,但是很快,他的臉像是刷了白灰一般,紅潤的臉死白起來,林澤不由自主地向著家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就像是知道,自己即將面對什麼。
在他們打開大門開燈的那一刻,我捂住了林澤的眼睛。
很快,如上輩子一樣溫熱的眼淚,沾濕了我的手心。
6
張子豪爸爸大著膽子碰了碰林澤媽媽的手,接著對著張子豪的媽媽搖了搖頭。
張子豪媽媽嘆了口氣,拿出手機撥打了 110 和 120。
其實我們都很清楚,林澤的媽媽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