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綏陽倒尿回來,臉上臊得慌,想用衣服蓋著頭,又覺得不妥,只能直挺挺躺著裝死。
綏陽用水凈了手,才又到我身旁來,他瞧著我,臉紅如酡,嘴角卻勾著笑:
「妙妙,不妨事的。」
我咬著唇,不好意思開口,只把自己剛剛披上的衣服裹緊,縮成一團,只覺羞怯欲死。
「妙妙,你好些了麼?還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綏陽見我不說話,人又縮成一團,估計怕我又不舒服,就急忙俯上前來,手貼在我額上,感受著我額上的溫度。
我躲也躲不過,只得任憑他貼著額頭,恨不能咬他一口泄憤。
綏陽看我額頭不燙,長舒了一口氣,又去倒了杯茶來,想要喂我喝一下。
我偏過了頭,沒有去喝,反而輕輕開了口:
「綏陽,我在昏沉之時是怎麼如廁的?我不會尿褲子了吧?」
如果,在仇人面前尿褲子,那大抵是件十分尷尬的事情。
綏陽把茶杯放在一旁,斜躺在我身旁,搔刮了一下我鼻頭,笑意盈盈:
「妙妙,我怎舍得你尿褲子呢。我都是看時辰差不多,把瓦罐搬到洞里頭,再蒙著眼睛,伺候我家妙妙如廁呀。
「好妙妙,我從未想過會這樣伺候一個女子,你是頭一個兒。」
我簡直氣悶,想著要不是你擄了我,我又怎麼會中毒病倒,來遭這些罪?
既然你綏陽想玩把戲,那我沈妙自當奉陪到底,只要能平安歸家,我什麼也不在乎了。
「綏公子,那實在辛苦你了。我自當回報于你呢。」
綏陽聽出我話中的陰陽怪氣,一時變了臉色,他清了清嗓子,俯在我耳邊,咬了咬:
「妙妙,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說我心里頭怪不是滋味的,喉頭就像堵了一口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怎麼也不舒服。
「妙妙,你不要怨我。你昨兒個又發燙了,我沒有法子,只能像往常一樣,人浸在涼水中冷凍了身子,再裸身抱著你,為你散熱。
「我不知你今兒個會醒得這麼早。我要你,也會娶你,但絕不會委屈你,在這荒山野嶺就要了你,那樣怠慢你,我如何舍得?
「所以,妙妙,你信我。我只是想救你,對你并無逾矩之行。」
綏陽說得情真意切,我卻再不會信了。他若真怕委屈我,就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侮辱我,
更不會在大婚之日擄走我,令我名聲盡毀,讓沈家蒙羞。
他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卻又裝作這般情真意切,何必呢?
「綏公子,沈妙雖然懵懂無知,但好歹也曉得男女之別。
「咱們這樣子,旁人看來,實在不雅。如若綏公子當真不想怠慢了沈妙,就請把這事兒爛在心里頭,至死都不說。」
我頓了頓,才虛虛地偏過頭,瞇望著近在咫尺的綏陽,又慢慢出了聲,
「綏公子,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如今就不要這般虛情假意了,有什麼要求盡管提,沈妙能幫就幫,絕不食言。」
綏陽長睫掩了下去,眼下的青烏厚重,有種說不出的疲累之感。
過了許久,他才抬起手,卷了卷我鬢角的兩縷發,優哉游哉地開了口,語氣十分輕佻:
「沈妙,你如今倒聰明了些。
「好,你既然叫我提要求,那我便就提了。
「我要你同將軍府退婚,同綏家結親。」
我挑了挑眉,轉了轉心思,不可置否,只問了他一句:「為何?」
他望著我,眉間紅痣妖嬈,疲累至極的面容,卻無端地風情萬種。
「珠珠進宮了,前朝后宮千絲萬縷,如她能得綏家與沈家的支持,那麼登上中宮之位,當指日可待。
」
綏陽啊綏陽,你可真是個情種。為了冷珠珠,竟愿意去蹚朝堂這攤渾水,也愿意娶我這個令你厭惡之人。
當真情真意重!
可你千不該萬不該,為了你的情深意重,就把我推入萬劫不復之深淵,一輩子都受人指指點點。
我心中像被毒蟲噬咬,面上卻蕩開了笑,語氣輕飄飄的:
「綏公子,恐怕不能了。」
綏陽面色一凝,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為何?」
我低下了頭,摩挲著肚子,做了個嬌羞的模樣,緩緩地說道:
「因沈妙有了左小將軍的骨肉,只怕這一生,只能做將軍夫人了。」
我話音剛落,就有一陣兒血霧撲了一頭一臉,讓我眼睛都睜不開……
綏陽病倒了。
起初,我不懂他怎麼又吐血,感嘆他身體真好,吐幾次血,人家照常活蹦亂跳的。
我怕他又是誆我的,所以這次他倒下后,我沒有過去扶他,就任由他躺在地上。
過了許久,天色昏昏沉沉,我餓了,就起身生火燒粥,可惜由于生疏,把粥熬煳了。
不過我餓極了,也不管味道怎樣,只求個溫飽就行。
等我喝完煳掉的粥,天色也完全暗下來,綏陽還是沒有起來。
我嘆了口氣,走過去扶他,可他整個人軟軟的,一點力道也沒有,怎麼也撐不起來。
看來,他這回是真的暈了。
他暈了?
當我意識到他真的暈了的時候,我的心突突地亂跳,渾身發顫。
我再沒去扶他,直接把他丟在地上。
綏陽,你不要怪我,是你先不仁的。
其實,如今最萬全的法子,是直接殺了綏陽。
這樣可以確保他不能再劫持于我,我也有機會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