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幀很著急,但是他不敢在我面前發脾氣,生怕會嚇到我。
“兮兒?”容幀叫我的名字,我背過身去不理他。
所有人都以為容幀會震怒,但他只是笑著揉了揉我的頭發。
容幀說只要我同意從被子里出來,他就答應我任何要求。
我想他死,這當然不能說出口。
我要獲取容幀的信任,這樣我才能在深宮生存下去。
拉過容幀的手,我用手指頭在他掌心亂畫一氣,末了也不知道說什麼,只能泄氣地垂下頭。
容幀在我耳邊偷笑,我氣得一腳踢在他腿上。DWGSM
“朕知道兮兒想要什麼,明日就帶你出宮去。”容幀鄭重說道。
我已經有十年沒有離開宮廷一步,就像是生活在籠子里的囚鳥。
容幀帶我出宮巡視,京郊的御園里,荷花盛開。
他帶我泛舟湖上,他親自摘了荷花放在我的掌心,花香襲人,我貪戀風景,不想離開這里。
可是他很忙,沒過多久,就有總管太監將他請走。
我也不理會,坐在船舷邊,只顧著享受和風麗日。
一雙罪惡的手從身后襲來,我知道,昭妃的靠山不想讓我活在世上。
我無聲無息落入水里,世界一片黑暗。
我緊張得想要呼救,迷迷糊糊中卻看見有人已經靠近。
我索性抿嘴,畢竟,我是個啞巴。
4
嘩啦一聲巨響,有人破開水面,硬是將我從生死邊緣拽了回來。
我大口喘著氣,喉嚨和胸口全都因為嗆水生疼。
救我的是個年輕人,他低聲對我說:“微臣薛冀衡,還請公主恕罪。”
跟著拉過我的手在掌心描畫著出一個秘符,我頓時明白過來,看著他的眼睛動了動。
容幀聞訊趕來,我正裹了毯子瑟瑟發抖,壓根懶得理他。
按照我的要求,薛冀衡被重重封賞,加官進爵。
昭妃家族獲罪,本人被冷宮賜死,三皇子廢為庶人。
朝廷上下都知道,宮里皇子公主中,任憑哪個身份貴重,唯有我是動不得的。
容幀提拔薛冀衡成為大內侍衛統領,只保護我一個人的安全。
由此我成了朝野爭議人物,雖然我什麼也沒做,可是還被扣了不少大帽子。
最多的就是說我亡國公主,狐媚惑主,但是這些話御史們自己說起來也不硬氣。
既瞎又啞的女人,還能有多美如天仙呢?
而且容幀依舊只當我是公主,隨著昭妃家族丑聞黑幕的漸漸揭露,人們的口風也變了。
很多人開始歌頌容幀英明,睿智燭照,看出昭妃野心勃勃這才料敵先機云云。
可是我知道,容幀他只是厭煩了昭妃和他的家人而已。
或許有一天厭煩了我,我一樣也會在深宮中無聲無息的死去。
想到這里我打了個冷戰,容幀親手給我披上披風:“冷麼?”
我搖搖頭,比劃在掌心里給他看:“不冷,但是寂寞。”
容幀送我一只進貢的波斯貓當做禮物,他說這貓兒是雪白滾圓的一只,就賜名雪團。
我抱著雪團在宮里到處走動,因為看不見,我走的很慢,身前身后好幾個人小心翼翼簇擁。
容幀現在對我很小心,不知道是不放心我,還是不放心別的什麼人。
一陣微風,將細碎的話語送進我耳朵,容幀要立宰相千金當皇后了。
宰相千金許筱柔,我知道的,她父親許知遠正是一力促成容幀攻打我父皇的頭號功臣。
只不過沒有和那些御史大臣一起上書要求殺我。MALI
或許覺得我一個又瞎又啞的女孩子不足為患。
這次他的女兒入主中宮,毫無疑問是容幀對宰相及其家族的恩寵不衰。
但是,這和我有什麼關系?
我沒想到,容幀會帶著許筱柔來看我。
彼時我正無聊,抱著雪團發呆。
目不能視,口不能言,容幀還算有心,吩咐內務府不知從哪里找了些精干匠人,織造出萬字回文錦讓我玩賞。
回文錦上面的字全都是微微凸出來的,一個個字還繡的很大。
內容無非是些詩詞歌賦,男女情愛之類。
真不知道容幀給我看這些意欲何為?一個亡國公主,哪有什麼機會奢望愛情?
宮女聽見容幀來了,過來提醒我起身行禮。
我不理她,只管慢吞吞撫摸面前的文字。
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
容幀也不介意,過來摸摸我的頭發:“朕的兮兒如今年歲大了,莫非也有了心事?說來聽聽。”
我努努嘴,拉過容幀的手一個字一個字摸那首詩,
容幀沒說話,停了一會兒才問我:“兮兒還記得母妃的樣子嗎?”
5
母妃在我很小時候就病故,宮中對此諱莫如深,父皇也沒有保留母妃的畫像。
我曾經問過,父皇只說你母妃不喜歡畫像。
我搖了搖頭,一個瞎子,知道一個死人的樣子有什麼用?
容幀讓我在一張很大的布匹上面撫摸,原來是他找人用針線繡出來母妃的畫像。
這些工匠的手藝很不錯,繡出來的圖畫即使是看不見的人都能感覺到畫中人的輪廓。
想到母妃,我忍不住留下眼淚。
容幀抱著我的肩膀對我說:“兮兒可知道你的母妃閨名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