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了興趣,湊過去打招呼:「顧小姐請節哀。」
對面雜七雜八的聲音戛然而止。
半晌,顧母咬牙切齒地發問:「你在胡說什麼?」
我略為納悶:「不是嗎?我聽她哭成這樣,還以為你們家里出事了呢!」
對面沉默,但我分明聽到有人在大口喘氣。
孟淮更是猛掐人中。
我稍加思索后,兩眼放光:「我知道了!」
我喜氣洋洋地開口:「顧小姐,是你那個冤種未婚夫讓車撞死了嗎?」
這回顧思音徹底崩潰,直接掛了電話。
留我跟孟逐一面面相覷。
孟淮顫抖地抹了把臉,剛想說點什麼,他自己手機又響了。
這回打過來的是陸澈父母。
我咂摸下巴,合理懷疑他們兩家現在在一塊兒。
該說不說,還是陸母手段更高明一籌。
她彬彬有禮,承認是自家兒子在感情方面傷害了我:「年輕人沒有經驗,錯把真愛當成兄妹情,這也不是什麼大事。」
她話鋒一轉:「只是買賣不成仁義在,感情也講究個好聚好散。
「孟總,你女兒她又沒有受到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孩子們逞個口舌之快,上升到動手,是不是不太合適?」
我就知道她沒憋好屁,這兩句話槽點太多,實在無從吐槽。
沒想到孟逐一走過去拿起手機,淡淡應聲:「您說得對。
「我妹妹確實還小,她只是個孩子。」
陸母:「?」
顧思音自嗓子里擠出幽怨的聲線:「都 25 了還小?」
破案了,果然在一起。
孟逐一面不改色:「就是 65 歲,她在我眼里也是個孩子。」
我捂住肚子捧腹大笑。
陸母不想在年齡上面糾纏:「我意思是說你妹打人不對——」
孟逐一打斷她:「還是您明事理,您家孩子逞口舌之快,我家孩子不小心推搡幾下別人,都是小打小鬧罷了,又沒人受到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
陸母頓時急眼:「什麼小打小鬧,我兒子都被打成什麼樣了?叫安漫出來道歉!」
我抹掉眼角笑出來的淚,蹦過去插話:「被打傷就去找醫生,被打死就去找警察,找我干什麼,我只會在席上多吃倆肘子。」
對方氣得牙齒直打顫。
我撓頭:「阿姨你是冷嗎,冷的話就去墻角待著,那里 90 度。」
她從牙縫里擠出兩聲呵呵,故作平靜道:「你就是安漫吧,果然牙尖嘴利。」
我賊有禮貌地跟她說謝謝。
「不客氣,」她語氣冷冰冰的,顯然沒有剛開始的耐心,「我知道你心里有氣,可你也動手打過了我們兩家的孩子,是不是?
「我們也不跟你計較醫藥費什麼的,只要你親自上門跪下來道個歉,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畢竟我們孩子都知書達理,不跟有媽生沒媽養的計較。」
孟逐一和孟淮頓時臉色劇變。
孟逐一眼底冷了幾度,握住手機的手背更是浮現出根根青筋。
調查的動作還挺快。
但是我完全不在意,她那點攻擊力算個屁。
我咂摸兩聲:「這樣吧阿姨,你有綠碼嗎?」
陸母疑惑:「干什麼?」
我甜甜道:「你現在帶上綠碼去買兩張動車票,地點分別是武當和峨眉。
「你上武當,去找一個叫張三豐的讓他教你打太極,因為我覺得你陰陽人蠻有一套。
「剩下那張載著顧阿姨到峨眉,她高低也能混個師太出來。」
對面死寂,接著再次傳來一陣忙音。
「這回世界徹底安靜了。」
孟逐一不然,示意我低頭去看沙發上,臉早已黑成鍋底的孟淮。
我給了他個安撫的眼神,讓他先回去休息。
「明天還有更大的挑戰等著你呢,我的好大哥。」
他猶豫兩秒,終究還是上了樓。
我和孟淮相顧無言,良久,他率先發話:
「你倒是越來越厲害。」
我坐回沙發,看著他的臉,陷入沉默。
六年前,我媽葬禮上,他是最后一個到的。
他胡子拉碴,領結凌亂,整個人不可置信地站在棺前,如同遭受到了什麼巨大的打擊。
我頭也不抬,安安生生取過幾疊紙錢,投進火盆:
「你的出現,讓我很意外。
「看來這些錢只能全燒給我媽了。」
這是我出生至今,跟他說的第一句話。
那時我話里平靜,血液里卻翻涌起無盡的怨恨。
我恨他明明不愛我媽還要娶我媽,恨他為另一個女人誤了她終身,恨他將懷胎八月的妻子氣得離家出走,整整十六年不聞不問。
還偏偏要在人死后,以深情悲切的模樣出現。
惺惺作態。
火焰放肆燃燒過后,我回到了孟家。
恨歸恨,我還要生活。
我媽也在臨終前,緊緊拉住我的手,一遍遍重復:
「這輩子,你都要快樂,不能委屈自己。
「更不能愛一個人,勝過愛自己。」
我流干了眼淚,撫摸她過早蒼老的臉龐:
「我會永遠愛我自己,我發誓。
「我會永遠快快樂樂,我發誓。」
媽媽微笑著,眼底的光芒一點一點,黯淡下去。
28.
我抬頭對上孟淮那雙眼睛:
「如果我不學罵人,十歲那年,我媽就會被菜市場檔口賣豬肉的女人編排成狐貍精,我就是她跟野男人鬼混生下來的小雜種。
「如果我不學打架,高中三年我會一直被勢利眼班主任冷嘲熱諷,被他兒子帶頭霸凌,被逼吃紙團,喝墨水,衣服課本都讓扔進男廁所,每節課站著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