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最后依然跟白暮暮吃了晚飯。
我看著他充滿期待地看著虛空中我的方向。
他問我:
「朝朝,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當然不會有人回答他。
他自虐一般盯著我微博下的評論。
然后發瘋般找人去查那些 IP,要追究那些人的法律責任。
結果,把白暮暮的匿名小號給抓了出來。
全網嘩然。
她辱罵的惡毒簡直超乎人的想象。
可找到她的時候,她楚楚可憐:
「不是我,我沒有!」
可法律不會讓她逃過這一劫。
26
付衍起訴了白暮暮。
我的父親仿佛老了十歲,繼母平日里精致的妝容也遮掩不住神色的憔悴。
他們對付衍說:
「朝朝已經死了,我們只有暮暮一個女兒了,你就算看在朝朝的面子上,也放她一馬吧。」
付衍胡子拉碴,整個人消瘦得可怕。
他就這麼陰沉沉地盯著我父親,問他:
「朝朝也死了,那誰來放朝朝一馬?」
我父親的反應在意料之中:「死人當然應該給活人讓道!」
所以,我的母親要給小三讓道,所以,我要給白暮暮讓道。
我只覺得悲哀又可笑。
「所以你就是這麼對付朝朝的?」
付衍聲音嘶啞,「她這一生,都在努力尋求溫暖,我是個混蛋,你也是。」
「我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她受的委屈,我要一點點替她找回來。」
付衍搖搖晃晃站了起來,沖我的父母露出了猙獰的真容,
「我們都會有報應的。」
說實話,我一點都不感動,我只覺得惡心。
以為這樣就能贖罪了嗎?
還差得遠呢。
27
出殯的前一天,是我的生日。
付衍給我買了一個蛋糕,上面插上了蠟燭。
場面又詭異又悲涼。
靈堂空蕩又陰森,我聽著他輕聲給我唱生日歌,我看著他的眼淚大顆大顆掉下來。
我看著他許愿。
朝朝,我后悔了。
朝朝,你回來好不好?
朝朝,我們結婚吧。
……
可是怎麼會有人回應呢?
從他無數個不歸的夜晚,從他和白暮暮令人惡心的夾纏不清,從他的朋友們拿我做笑柄,從他放任我被網暴,從他無數次的漠視和想當然……
無數失望累成了山,重重砸下來,送來了我的死期。
從我開車闖下懸崖的那一天起,我們就已經再無可能。
付衍付衍,我下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
他守著我的棺材,開始一首一首地給我唱歌。
唱得嗓子都嘶啞了,最后甚至都咳出了血,可他還在執著地唱,仿佛童話里那只被穿透心臟的夜鶯。
我冷眼旁觀,怕是這一晚上過去,他嗓子也徹底毀完了。
唱到最后,他唱起了最開始那個母帶里的歌——
我渾身都戰栗起來。
我想起來為什麼那天在酒吧我會認為是和他第一次相遇了!
那天我匆忙地追過去,卻見到他們抱在一起,是那樣地契合又甜蜜。
可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愛我嗎?
為什麼認不出我?
我踉踉蹌蹌地跟了他們一路,看著他們羞澀地牽手、接吻……回去后我就發了高燒,醒來后把什麼都忘記了。
直到再一次在酒吧相遇。
直到他對我伸出手。
直到再一次萬劫不復地,愛上他。
28
我出殯的那一天。
付衍穿著一身黑衣,抱著我的骨灰盒,以未亡人的身份送我走。
我的父親本不想來。
未婚的女兒,還是自殺,按照他傳統老舊的思想,這是一件丟人又多余的事,更別提他心愛的小女兒還被面前的人送進了監獄。
可他不敢不來。
付衍發了瘋,他抱著同歸于盡的態度,把我們家那些破事全部翻了出來,一時間我家股價暴跌,眼看著就有人蠢蠢欲動想易主了!
我被葬在我母親身邊。
這是我生前的遺愿。
我只想離那些人,越遠越好。
付衍的眼中全是血絲,他死死盯著骨灰盒,就像一條被搶了骨頭的狼狽野狗,在我的骨灰盒被放進墓穴的那一刻,他狀若瘋虎地沖進去,又把那盒子搶了出來。
「我的!是我的!誰都不能跟我搶朝朝!」
大概直到這一刻,他才終于意識到我死了。
天上淅瀝瀝下起了雨,他看起來就像一條被淋濕的流浪狗,又可恨,又可憐。
他曾經對我說,最恨下雨天。
那總意味著要失去什麼。
周圍有人想上來阻止,可他卻發瘋般掙扎,幾個人甚至都沒能拉住。
他死死抱住骨灰盒。
「你們讓我跟她說句話!」
然后我看見他,
在我的墳前,在所有人的驚呼聲中,伸手挖出了自己的眼睛。
鮮血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流,他摸索著把眼球放進了我的骨灰盒。
「是我有眼無珠。
「對不起。」
他對虛空中伸出手,露出恍惚的微笑。
「朝朝,你原諒我了嗎?
「你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
——他瘋了。
29
還沒在一起的時候,我過生日。
對著蛋糕虔誠地許愿。
付衍小心翼翼發來消息問我:
「許的什麼愿?」
「愿和你一起,朝朝暮暮。」
在空氣中漸漸消散的時候,我想起當年給他念過的一首詩。
記得當時年紀小,我愛談天你愛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樹下,風在林梢鳥在叫。
我們不知怎樣睡著了,夢里花落知多少。
是啊,夢里花落知多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