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曲赫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說什麼。
似乎是說,多騙幾條也不是不行,只是一共也沒幾條命,剩下的得等我和他打啵兒之后才能騙。
不然他就虧大發了。
我知道這是他在故意逗我,于是在魔淵降世的生死陰霾之下,我沖他露出了一個笑容:「你想的還挺美的呀?」
16
肖宗主所推測的魔淵連接處開啟的前夜,肖青楓孤身前來尋我。
「奚瀾,是我對不住你。」
圣姑是在眾仙面前將萬劍宗宗主的所作所為捅出來的,而肖青楓自然也知道了此前數十年間我對他的苦苦追逐,是因為一枚惑心蠱。
如今再看見他,我內心毫無波瀾:「你為何對不住我。」
他一時語塞。
我看著無盡長夜,知道長夜里有許多的目光注視著我,他們怕我逃走。
「倘若我沒猜錯的話,肖宗主曾讓你在我和她之間選一個人——去死。」
「而你選了我。」
在知道寧汐有著和我相似卻略遜于我的體質之后,我終于得以將這一切串聯起來。
自一開始肖宗主發現自己的愛徒有至陽之體便開始了這樁為了天下蒼生的計謀。
喂我吃下惑心蠱愛上肖青楓是為了讓他能夠進入魔淵,當他發現肖青楓愛上寧師叔時或許想著,這兩個總有一個能夠成為他的墊腳石,便只作壁上觀。
然而聽到我們要解除婚約且寧師叔顯然無心情愛時,肖宗主將這一切告知肖青楓。
告訴他,現在有兩個女子,一個是愛你的,一個是你愛的,為了天下必定有一個要死,你要選擇讓誰死呢?
肖青楓選了我。
他滿懷愧疚地假裝愛我,想要讓他的愛成為我的陪葬品,而令雪山凜冽般的寧師叔永遠安寧活著。
「你覺得很委屈是麼,為了心上人能夠活著,于是委曲求全來愛我來向我獻殷勤,你覺得自己的愛很偉大麼?」
肖青楓見我猜的一絲不差怔怔退后一步。
我看著他:「你甚至還在憐憫我,一邊欺瞞,一邊憐憫,一邊又覺得這是為了天下蒼生而無可奈何。」
「你不敢為蒼生赴死,于是以己度人,你覺得我也不愿是麼。所以不論多愧疚,你仍然死死瞞著真相。」
「可你錯了,我愿意,甚至我神女宮弟子無一人不愿!」
說到此處,我想著師妹們的話語,欣慰之余難免眼眶微濕。或許再也不能相見了。
肖青楓似乎還想辯解什麼,我卻說:「這幾日,你沒有想過麼?」
「什麼?」肖青楓沒有反應過來。
我說:「因為你師傅的惑心蠱,我荒廢修行數十年,若非如此,我或許可以以更強的實力進入魔淵,增加滌蕩魔淵的可能。」
顯然肖青楓并未想到這一點,聽到此處他呼吸驟停:「奚瀾我——」
「不過,他應當一開始打得就不是這個算盤,你才是他認定的救世之人,至陽之體。」
因為他們師徒都認定,我,寧汐,以及我的師妹們,都是一群柔弱女子,談死色變。
「肖青楓,你太看輕我了,也看輕她了。」
「帶著你的至陽之體在人間逍遙吧,肖——少宗主。」
肖青楓一直以來被救世的責任所脅迫,聽見我這一字一句直接戳破他所有不堪,仿佛再也無法承受一般,嘶吼著:「我不信!」
而后忽然狂奔而去。
我皺眉,也跟了上去,發現他竟然來到寧汐眼前。
——曲赫手里拿著生死蠱正要往寧汐手里塞,看見我和肖青楓,眼里劃過一絲不善。
而肖青楓似乎沒看見曲赫一樣,只是沖到寧汐面前表白情意,仿佛要將心肝剖出來一樣。
我皺眉看著這堪稱荒唐的一幕。
他是蠢麼?
如今我和寧汐身側不知道有多少的視線環繞,方才為了不叫寧汐名聲有損,我同肖青楓提起她都只用「她」和「心上人」代稱。
而今他居然直接沖著寧汐剖白心意?
這是瘋了嗎!
而寧汐聽完這個晚輩師侄的熱烈情誼,只漠然道:「吾心,唯劍而已。」
甚至沒有多看他一眼。
曲赫忽然笑了,安慰失魂落魄的肖青楓:「沒事,你也賤,你也賤。」
17
翌日,蒼穹卷罡風,欲滅人魂,放眼望去,層云片片好似紙錢飛散。
寧汐持劍站在我身側——同生共死時,肝膽兩相照,尊稱之類早可以忽略不論。
我是奚瀾,你是寧汐,共死還談什麼輩分?
我說:「今日天氣不錯。」
她頷首:「宜送葬,宜誅魔。」
隨著日向西斜,一股陰寒的魔氣驟然滋生,我與寧汐相視一眼,來了。
接著身后傳來一些騷亂之聲,我心有所感轉身看去——
三萬神女宮弟子齊立于浩浩青天之下,雪衣重云,赤扇如峰。
「神女宮三萬弟子,愿與少宮主共赴魔淵!」
她們的眼眸亮勝天光。
「魔淵不平,死盡不歸!」
不是為了讓師姐滌蕩魔淵而獻出生命。
而是,為了蒼生,死盡不歸。
那是所有修仙之人所永銘不忘的一日,神女宮三萬弟子,萬仞同心,共赴幽冥。
浴血十三年,魔淵平。
生還者,十者無一。
天地尤為之慟哭,暴雨七日七夜,一洗乾坤女兒碧血。
(正文完)
人間番外
那一戰按照人間計算是持續了十三年,然而作為真正于其中拼殺的人,我其實根本不記得自己殺了多少的魔,又親眼看著多少被污染即將墮魔的師妹自戕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