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時的我,看著縮在大氅里,只露出個腦袋的李寒山,心里莫名覺得他像是我養在圈里的小鴨子。
4.
于是第二天,我便托他家門口的大叔把鴨子送了進去。
當然我不可能做好事不留名,雖然我不會寫字,但我有沈疆。
他不情不愿地寫下「沈春意」三個字,那也是我與我名字的第一次見面。
從那過后,鴨子被李寒山養著,我跟他也熟悉了起來。
唯一不滿的便是沈疆,每日一下學堂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在我們身后,擠來擠去,不讓李寒山與我有接近的機會。
盼娣姐姐嫁人那天,我難得惆悵,畢竟村里一大半年輕姑娘都被程縣令收入了府里,也不知道他家里放不放得下那麼多好姑娘。
所以我說:「李寒山你到時候娶我吧,我不想嫁給程縣令,當他的第不知道多少房小妾。」
當時的李寒山正低著頭喂鴨子,聽我說完,頭也沒抬地回答:「可以啊,只要你愿意。」
我當然愿意啊。
李寒山身體那麼病弱,若他哪天去了,那麼大的宅子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但他剛說完這句話沒多久,便離開了我們村,說是要去京城治病。
大概是時間隔太久,京城太遠,我看著眼前的李寒山就有些說不出來話了。
李寒山也不在意,喝下我娘泡的茶后,又咳嗽了幾聲,那樣子,不由得讓我心都提了起來,生怕他一口氣沒上來駕鶴西去了。
他冷靜下來后,才看著我爹娘說道:「我們今天才剛到家,我就想先來看看沈春意,但無意看見這一幕,我便不等明日顧叔來,就先跟伯父伯母說了。
」
明明他是在跟我爹娘說話,我卻覺得莫名緊張。
「我想迎娶沈春意做妻子。」
5.
怦!
我的心好像過年時沈疆炸的爆竹一樣。
我爹娘的神情難掩驚訝,而李寒山已經開始自顧自地說起自家準備的禮了。
而我則盯著李寒山移不開眼神,他是真的全身都白,白得連脖子上的血管我都能看得見,下頜骨棱角分明,一雙眼睛黝黑有神,讓你忍不住信服,順著他的話聽下去。
然后順著順著,我爹娘便同意了這門婚事,在我還沒反應過來時。
我又想起來我跟他初識時,沈疆對我的評價,他是怎麼說的來著。
噢,他說我見色起意。
李寒山離開時,我還在感慨事情變化之快,連他喊了好幾聲我的名字都沒聽見。
他便靠在我家的大門上看著我傻樂。
「想什麼呢?」
「想我不用嫁給程縣令了。」
李寒山悶聲笑了笑。
「那開心嗎?」
我終于正眼看著他,也笑了出來。
「開心的。」
大概是李寒山給的錢比較多,程縣令居然也沒找上來,我爹娘也只收了五兩銀錢。
我們的婚事籌備得很快,嫁衣也是李家送來的。
唯一黑著臉的便是沈疆,我懷疑他覺得我是被李寒山用錢買去的,于是把他拉到一旁說:「你開心點,別讓我在大好日子罵你。」
沈疆皺了皺眉,我十一歲的弟弟抬著頭認真問我:「你自己愿意的嗎?」
我想到那座大宅院,心里簡直樂開了花,但隔墻有耳我也不好直說,于是真誠地看著他說:「我真是自愿的。」
沈疆低下了頭,然后忸怩地拿出一張紙塞到我手里跑開了,我滿臉疑惑地打開,上面寫著:「我沈疆立下字據,定會讓姐姐沈春意過上好日子,此據為證。
」
我看了好一會兒,覺得眼睛都看累了,才把紙放到了口袋里。
6.
送我出門時,沈疆鐵了心要背我,送我快上轎子時,他又悄聲對我說:「姐,你要過得不好,你偷偷告訴我,我帶你跑。」
話音剛落,我的手便被交到了李寒山手上,沒什麼暖意,涼涼的,鼻尖也是一股溫潤的草木香。
我坐在轎子里一路哭到李家。
夜幕降臨時,我整個人莫名變得不安起來,尤其是聽見李寒山進門的聲音后,我更是渾身僵硬。
好不容易走完所有禮節,只剩我跟李寒山兩人時,我總覺得跟自己的四肢剛認識,怎麼擺放都不是那麼一回事兒。
我與他成親后要做什麼我是知道的,被我娘連續拉著去說了兩晚上,對那事也算是知曉大概,所以看著李寒山洗漱完直接躺下后,我問:「就這樣了嗎?」
李寒山反問:「就這樣呀,我已經娶到你了呀。」
我莫名覺得氣悶,動作一下順暢起來,躺下去背對著他,心里默念:我的宅子我的宅子。
然后就聽見李寒山的一聲輕笑,隨即燭火被吹熄,他躺到了我旁邊,呼出的氣吹到了我的脖子上。
離得太近了。
我默默地往里面移了一點,然后鼓勵自己:不氣不氣沈春意,熬過他,宅子就是你的了。
但我沒想到,我們成婚的第二天,李寒山便病了。
大夫們來往進出,下人們也忙成一團熬藥。
院子真的好大,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只能踮著腳眼巴巴地看著里面的情況。
7.
好不容易等李寒山病情穩定下來,已經是暮色時分了。
管家顧叔處理完一切后,才有時間對手足無措的我說:「夫人您守了一天也辛苦了,快去休息一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