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說我想多了,他說他已經這麼大了,怎麼可能掉下去。
可他就是差點掉進去了。
那天,我們坐在矮井上吃西瓜。
凍得冰涼的西瓜突然從我的手中滑走,掉在地上,我蹲在地上撿西瓜。
收拾好后我站起身,在我眼前還眩暈的時候,坐在井上的任崇堯突然毫無預兆地往后傾倒。
我看清了他臉上的驚恐,然后不經思考地拉住他已經立在空中的手腕,用力一扯。
不知是不是因為那時候千鈞一發,我竟然將他拉住了。
他朝我身上撲過來,我沒站穩,被他壓著一起跌到地上,摔了個大屁股蹲。
我身后是堅硬的地板,身前是不算輕盈的任崇堯,全身都疼得厲害。
我對上他驚恐的眼睛,喘了一秒之后,我然后大哭起來。
他急忙爬起來,爺爺奶奶從屋子里跑出來……
不過好在我沒受什麼傷,只是輕微的腦震蕩。
我在床上當了幾天老佛爺,任崇堯變成了伺候我的公公,我需要什麼只要吩咐他,他就能去完成。
所以那幾日我過得還算是順心。
也算是一段美好的回憶。
現在想起來,倒覺得有趣,也忍不住笑了笑。
已經長大的任崇堯靜靜地看著我,說:「那時候……你對我來說,已經不一樣了。」
我一愣,笑容僵在臉上。
他又說:「我會記住一輩子。」
我僵在原地,他誠懇的眼神和話語讓我不知所措。
心臟也怦怦跳得厲害。
我們對視了很久。
氣氛也變得詭異,就在這時候,我媽出來喊我們進去吃水果。
我如夢初醒,猛地回過神,裝作沒看到任崇堯失落的眼神,低頭進屋了。
可當晚我卻做了很多關于他的夢。
11
我向公司請假了幾日,他竟也跟著我在老家待了幾天,說是方便照顧我爸。
就這樣,我的父母都察覺到他對我的「好意」,旁敲側擊地問我和他是什麼關系。
我想起他的臉:「沒什麼關系啊,就以前不是一起玩嗎,后來沒聯系,現在又重新做朋友了。」
「朋友對你這麼好啊?你那個男朋友呢?」我媽問。
我訕訕說:「分手了。」
我媽像是預料到一般:「嗯,我當時也覺得你們不會長久,還是崇堯好些。」
我爸也在一邊幫腔:「知根知底的,我們家破產了,他們一家對我們都有恩的,如果你跟他在一起,我們很放心。」
我敷衍道:「嗯嗯嗯嗯……」
心里想的是,如果任崇堯此刻在,那尾巴不知道要翹得多高了。
我和任崇堯的關系曖昧卻又保持著界限。
那天是任崇堯他爸的生日,我們一家三口都被邀請去他們家。
絕交前我經常去他們家玩,許久沒來,他們家也沒什麼大變化。
吃過晚飯后,大家都喝了點酒,我也淺淺抿了幾口,之后就坐在他們家的大沙發上玩手機。過了不知多久,我抬頭一看,剛才還坐在我對面的任崇堯不知去哪里了,下意識地抬頭找了找他,卻依舊沒看到他的身影。
任崇堯的媽媽笑著看我:「他好像上去了。」
我一愣,臉一下就紅起來:「阿姨,我沒找他……」
她挑眉:「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我低頭。
之后她就用一種曖昧的眼神一直盯著我,我終于受不了,起身,打算去廁所躲一躲。
他媽又問:「你要上去了?」
我急得忙擺手:「不是的,我上廁所。」
「這樣啊,廁所在二樓。」她笑著說。
我僵著身體,最后還是上了二樓。
一到二樓就看見任崇堯的房門敞開著,他站在書桌前,背對著門口,不知在折騰什麼。
我腦子有點麻,偷偷看了一會兒,正要抬腳離開的時候,任崇堯突然回頭——
我就被他抓住了。
他盯著我看,問:「來找我的?」
我反駁:「上廁所的。」
他走出來,推開門:「我房間里有廁所。」
我暈乎乎地就被他拉進房間了,我推托道:「其實我不想上廁所。」
他露出淺淺的笑:「我猜也是,你就是上來找我的。」
我惱羞成怒:「胡說什麼!」
他沒說話,轉身從書里抽出一張紙。
紅色的,莫名有點眼熟。
他把那張紙遞給我,我狐疑地看他,再將視線落到紙上——
是初中考試的成績單。
成績單末尾上的三個字「第一名」將我藏在腦中的記憶頃刻召喚出來——
這次考試就是我和他絕交的契機。
我抬眼看他。
他說:「送你了。」
我瞪他:「送我干嘛啊,羞辱我?」
他似乎料到我會這麼說,聳聳肩膀:「當然不是,我是……想要彌補錯誤。」
「你做錯什麼了?」我問。
「早知道你會跟我絕交,我就考得爛一點了。」
我的臉有些熱,卻嘴硬道:「……你這樣說,我還是覺得被羞辱了,并沒有覺得心動或者是感動。」
他彎唇:「那這麼說呢……我很后悔和你絕交,我最大的遺憾就是錯過你這麼多年。」
灼熱的眼神落在我的臉上,誠懇又溫柔的聲音燒得我更加暈乎乎。
無疑,這是一場有預謀的告白。
其實我和他之間重合的記憶并不多,卻在我的人生中占了很重要的一部分。
青春時的陪伴和打鬧,他深藏的關注與暗戀,以及交換身體時他給我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