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了精神,興奮地從房梁上看下去,正對李宣潤沉下來的臉。
他掃了我一眼,我迅速乖巧。
「王兄,你一直不愿意娶王妃,不會書上說的都是真的吧?」
少女的興奮不加掩飾,嘩嘩翻開手里的書要給李宣潤看,卻被李宣潤奪下書。
他迅速把書扔到地上,像是在扔什麼腌臜之物。
「宣寧!」
在李宣潤冰冷的聲音下,少女戀戀不舍地看向地上的書冊,手指可憐兮兮地伸了伸:
「絕版了王兄,我找了好久……」
她被李宣潤提著后衣領帶著往門外走。
「隨本王進宮。」
書房內,只有我一人,我跳下房梁就要跟上李宣潤,可在腳底踩上那本書時遲疑了。
我飛快撿起來塞進懷里,然后追上他們。
什麼好東西,我也來看看。
12
皇宮我進不去,在宮外的樹上我拿出了那本書,看向書面。
書面上寫著《春雨潤無聲三》,書名旁邊用小楷寫著「溫故知金著」。
打開第一面,看到第一行:沐雨打開藥箱,拿出一排銀針,身為太傅之子,他天資絕佳,素來穩操勝券。可當他看到面色蒼白的敘王時,捏針的手在細微顫抖,沐雨深吸了一口氣,撥開了昏迷中人的衣襟……
我深吸一口氣,猛地合上了書。
方才我一陣恍惚,看不清書上的雨是哪個雨,敘又是哪個敘。
寫書的人真是個不要命的人才。
我心中隱隱有惺惺相惜之感。
把李宣潤從皇宮護送回府,沒有去過多關心他仿佛山雨欲來的臉色,激情挑燈夜讀,越讀越覺得酣暢淋漓,且有十足的親切感。
第二天再看到李宣潤,忽然覺得他這個人都立體了,充滿了血肉。
立體的不只他一個,杜鈺提著藥箱來到王府的時候,我的腦子里自發填補了他不為人知的一面。
我掐了掐掌心讓自己理智點,在對上那雙澄澈的眸子時,后知后覺地想起賀柏的提醒。
我把面巾往上拉了拉,心中暗暗期盼針灸不用摘面巾。
然而杜鈺與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可以放心摘下面巾。」
李宣潤因太后要他納妃的事進宮去了,賀柏經常不在府內。
我反而拉緊了一下:「還要扎我臉上嗎?」
杜鈺愣了一下,眼中緩緩漾出笑意:「診病需望聞問切,我要觀你面色。」
我閉了閉眼,一咬牙,慢慢吞吞把面巾摘了下來,半晌沒聽見什麼動靜,于是抖著睫毛睜開眼睛。
杜鈺看到我的臉,面色如常,沒什麼別的反應。
「杜公子,你看著我不覺得臉熟嗎?」
他彎了彎眼睛,一派隨和:「說過了啊,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我咬了咬下唇,有些疑惑:「故人?不是仇人嗎?」
「仇人?」杜鈺略微怔了一下,面露不解與探究,「你是想起什麼了?」
我也愣住:「我想起什麼了?」
這話古怪,杜鈺似乎覺得我應該想起一些東西,與他的仇人有關。
他瞇了瞇眼,思索著什麼,沒過一會兒就搖了搖頭,拿出了一排銀針:「沒什麼,我們開始吧。」
他把針往我的腦袋伸。
我感受到了突如其來的寒意,從腦袋頂竄到腳底,下意識鉗住杜鈺的手腕,抖著聲音問:「杜公子跟那位故人真的沒仇吧?」
草率了,被金錢沖昏了頭腦,但凡被扎錯了我真的會死啊。
杜鈺笑意溫柔:「你從哪里聽來的?是王爺跟你說的?不對,王爺不會說這些話……是賀柏跟你說的吧?」
背后賣人好像不太好。
我靜靜與杜鈺對視,心一橫閉上了眼睛:「杜公子,還請溫柔些對我。」
13
我看不見他的模樣,只聽到耳邊清淺的一聲笑聲:
「不怪別人叫他狐貍,這就背后使小心思了。」
我掀開一點眼縫,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杜鈺沒再說話,而是開始為我施針,動作又輕又慢,頭皮上的刺痛卻不容忽視,我握緊了手,感覺還可以忍。
今天收入一百二十兩,我甚至可以再來四針,一舉了結欠李宣潤的錢。
他把針從我的腦袋太陽穴上一根一根拔下來,輕聲問:「有哪里不適嗎?」
我按了按太陽穴:「有點暈,有點疼,想睡覺。」
杜鈺垂下眸子,轉過身去,把銀針收好,我聽到他在低聲念叨:「應該沒差錯。」
我捂著腦袋甩了甩,感覺腦子里沉沉的,好像裝滿了亂七八糟的線。
「杜公子在說什麼?」
他的身體微滯,回頭勾起唇角:「沒事,姑娘好好歇息,兩日后我再來。」
我站起來,穩了穩些微晃動的身體,對著他點頭。
「身體有任何不適記得跟我說。」
我應下來,聽到杜鈺忽然冒出來的一句:
「姑娘看起來并不怎麼憂心自己失憶的事,你不想記起以前的事嗎?」
我一時有些愣神,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重傷后醒來看到的人,當時心便莫名安定了,好像也沒什麼不安。
我笑了笑:「急也沒用啊。」
他的眼中泛起柔色:「你的心態確實一向很好。」
我愣了一下,他已經走向門口。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里泛起了嘀咕,這話說的,怎麼像是認識我很久了一樣。
我在失憶前,是個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