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眼睛一亮:「還有幾分我太子父王的風骨。」
惠太妃笑了:「就是拿故太子的字帖練的,十一說,他最崇拜的就是太子殿下。」
我微笑著點點頭。是啊,這世間,誰不崇拜我太子父王?賢聞天下,德播世間。這天下有那麼多的學子、才子天天效仿他,卻只有他那麼一個光明磊落、風光霽月的君子。
我讓惠太妃將字帖給我留下,并問道:「十一皇叔最近還好嗎?」
「好,好。」為了免我擔心,她連忙說道,「皇上最近很忙,還未想得起我們。皇后又是個寬和的人,我們現在安全得很。」
「倒是你,怎麼就……」她嘆了口氣,才又道:「你好歹也是鳴玉公主的親堂姐,她怎麼就如此看不慣你呢。」
我淡淡一笑,沒有解釋。她哪里是看不慣我?她明明是恨我、厭我。
她看我,就好像我生來就是來和她搶的一樣。她可真隨了她父皇。得不到的,不會內省,反而怪這個、怪那個,就是不怪自己;后來搶到了,不會驅使,反而又怪它的原主人。永遠都在恨別人太優秀,而不是怪自己做得不夠好。
8
趙鳴玉是在傍晚回宮的。
她回宮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我召到她的身邊。
倒也不是折磨我,反而是和顏悅色地給我賜了座。看得出,她今天很開心。
她說:「堂姐知道我今天出宮遇見誰了嗎?」
我不用猜,也知道她今天遇見了誰。但還沒等我回答,她自己先迫不及待地說了出來:「葉知風。你心心念念的竹馬葉知風。」
我想說,我并不心心念念著他。但我和她這樣說,她也不會信,反而更加得意。
當然,我的緘默不言,在她眼里也成為了一種傷心的模樣。
她昂著下巴,頗為驕傲地道:「你知道葉知風今天對我說什麼了嗎?」
還能說他想娶你?我低頭想。
只聽,趙鳴玉繼續說道:「葉知風今日親口夸贊我了。他說我,婉若綠茶。」
先人有《賦》曾云: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人人皆知,葉知風最愛茶。而且在眾茶中最愛喝的乃是頂級綠茶「天山雪頂」。
天山雪頂,顧名思義。溫水沏后,靜浮水面,茶葉攏聚,如天山之頂的那一捧雪。淡如清風,入口甘甜,過喉香醇,回味無窮。趙鳴玉竟能得葉知風如此高贊!他是什麼時候瞎的眼?
也難怪趙鳴玉此時如此開心,她向葉知風丟了三年的首飾,葉知風都不認識她,今天倒是稀奇了,還能夸她婉若綠茶。
我有些好奇了,她是如何勾引上葉知風的。
難道是因為她當上了公主?可是,不該呀。他祖父可是我朝出名的第一反骨,誰當皇帝他罵誰。直言不諱、不怕死的樣子,可見其家風清廉。而且,幼年時我們常在一起玩耍,不覺得他像是會趨炎附勢、攀龍附鳳之人。
這廂我思索的樣子,在趙鳴玉眼中則變成了失落至極。
她心情大好,揮了揮手便遣我退下。
我退下后,她立刻就找四皇叔求了旨,要求搬到京都別院住,還要帶上我。
四皇叔竟也準了這胡鬧無理的事情。
我想,應該是這兩日四皇叔在寧國公面前碰了太多的壁。寧國公,三朝元老,文臣之首,比皇祖父還老的老臣,出名的直言不諱和頭鐵。
就算四皇叔再想砍了他,也不敢砍。除非他想被天下臣民的吐沫星子淹死。
那他只能求和了,但求和,也不是那麼好求的。
除非她的女兒和寧國公最疼愛的小孫子之間發生些什麼。
他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可惜,算盤打錯了。寧國公這人,向來對事不對人,就算有了姻親,他該說還是會說。
想拉攏他?得有實力啊。莫說四皇叔,就連皇祖父年輕時都被他訓過。
后來,趙鳴玉命宮仆匆匆收拾了兩日,就迫不及待地搬進了別院。
搬進去后,我才知道,這哪里是皇宮別院,這就一個用來封賞臣子的宅院。難得趙鳴玉能夠如此「委屈」自己,大概也是因為一街之隔的斜對面是寧國公府。
如此正好,倒也成全了我。
9
搬進別院的當夜,我就鉆狗洞爬進了一墻之隔的太子舊府。
我到主院時,母妃正一身素縞跪在佛前念經。
我站在身后喚她,她沒有反應。我便道:「母妃這些年的氣,還沒生夠嗎?」
「啪」的一聲,念珠掉落在地,她終于有了反應。但我卻看不到她什麼表情,即使看不到,我也猜得出,她此時一定很憤怒吧。
我往前踱了兩步,又繼續道:「母妃就當真相信太子父王是被我克死的嗎?」
「你出生后不過三年,殿下的身體狀況便慢慢下滑,之后一年不如一年,最后還逝世在了你的生辰宴上。」母妃撿起佛珠放在懷中,牙根咬緊,顫著聲繼續道,「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把你掐死在襁褓中。」
如此狠心的話,不像是個日日念佛的人說出來的話,更不像是一個母親對親生女兒說出的話。
皇祖父曾讓我別怪我母妃,我確實不怪她,因為我知道,她是個可憐人。
她與我太子父王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馬、郎情妾意,但她太過于深愛我太子父王,以至于迷失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