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愿意,我卻不愿意。
因為我知道,喜歡一朵花最好的方式是讓他盛開,而不是把他摘下。
我拉著他的手,走到一副山河圖下面。
那是曾經,我和他共同執筆畫下的大胤江山圖。
「晏丞相,你看,南邊梅江洪災泛濫,百姓流離失所,戶部的救災糧草停在半路,正等著你派人搶送。」
「北邊,匈奴對我大胤虎視眈眈,前年您剛讓兵部成立了虎賁營,正等著時機把匈奴一舉殲滅,兵部尚書說您是大胤的主心骨。」
「眼瞅著秋試就到了,這是朕登基以來的第一次秋試。因先帝在位時發生過考場舞弊案,您許諾樂天下學子,今歲秋試您會到各地巡考。」
「還有啊,朝堂上官員們的貪墨也不少,您和吏部修的官場律才進展到一半。」
我認真地看著他:「你想清楚了嗎?后宮的內侍不得干政,您若是進了宮,這一切,都和您再無關系。」
晏知沉默了。
但是我卻清晰地聽到他的心聲。
【好啊好啊,陛下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知道怎麼轄制我了。】
他輕輕地一笑,這次卻沒有苦澀的意味。
「陛下,臣拿您真是毫無辦法。」
他不難受,我倒有些難受了。
我紅著眼睛,強忍著把心上人推開的心酸。
「廟堂之高、江湖之遠,等著晏丞相盡情地馳騁,千萬不要被困于兒女情長和后宮這一番小天地之間。」
「嗯。陛下真是深謀遠慮。」他點點頭,饒有趣味地盯著我,「但是,陛下您舍得?」
他這一問,我兩行淚就爭先恐后地涌了出來。
「嗚嗚嗚嗚我就是舍不得啊,可是我舍不得又能怎麼樣?總不能把你拉到這個吃人不眨眼的后宮里吧?你這麼好,當深宮怨婦多可惜啊。
」
「行了,別哭了。」
晏知用袖子輕輕地揩去我的眼淚,然后緩緩地解開自己的束腰。
雪白的八塊腹肌露在眼前。
我嚇得吹破了一個鼻涕泡。
「別哭那麼慘,我不入后宮,也能給你解解饞。」
他把我拽過去,大手扣住我的后腦,密密匝匝讓我透不過氣的吻,就這麼落了下來。
15
那晚之后,晏知就去南邊治水了。
走的時候,我甚至還沒睡醒。
等我醒來,除了滿身的吻痕能證明我們確實「嗯嗯哼哼」過,別的一點痕跡都沒有。
我本來以為我就夠渣的了,沒想到還是比不上師父一星半點。
明景賤兮兮地湊過來問我感覺。
我直接一個大逼兜:「別問我感覺,一夜五次,就是渾身酸軟。」
明景翻了個白眼:「您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晏丞相那長相、那才學,要是您一舉懷了皇嗣,得是多好的苗子。」
這話說得真沒錯,于是我每天讓御醫把脈,但是一晃九個月過去了,肚子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期間,晏知也只是偶爾才給我來信,措辭十分官方,除了匯報治水的進度,就是君君臣臣那一套。
唉,我好想再聽到他的心聲啊,好懷念他說要親爛我。
第十個月的時候,晏知沒回來,但是晏知的親信侍衛回來了。
我在養心殿召見了他。
「那個,丞相怎麼沒回來啊?」
「回稟陛下,丞相正在養身體。」
「養身體?」我一下子站起來,「他怎麼了?受傷了?生病了?」
「不是。」
侍衛掀開手里用布罩著的提籃,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嬰兒赫然地出現在我眼前。
「晏丞相找到了男生子的秘方,丞相他給陛下生了個公主。
」
我:「……」
我看了明景一眼。
「快,扶住朕,朕要暈了。」
16
我連夜給晏知寫信,要他速速回京。
騎術極佳的帶刀侍衛跑死了七匹汗血寶馬,花了三天就把信送到了晏知手上。
可他的信慢悠悠地花了一個多月才來到我面前。
信很簡短。
就三句話:
【不回去。
廟堂之高,江湖之遠,臣志在遠方,不拘泥于后宮方寸之地。
陛下可有找到心悅的內侍?臣遙祝陛下順利。】
遙祝,遙祝你個大頭鬼!
晏知真是老毛病又犯了,騷又騷得很,弄你又不肯那矯情勁兒又上來了。
我慢悠悠地提筆,又給他寫了一封信:
【治水辛苦,朕心甚慰。
丞相果然還是有志向的,不像徐內侍,日日夜夜來朕寢殿中,一刻也離不開朕。
來年開春,選秀一事必須要推進了,就由晏丞相一手操持吧,畢竟晏丞相最清楚朕喜歡什麼樣子的內侍】。
我是想氣他的。
可這封信過去后,晏知的回信更短:
【陛下說笑了,臣以后不再回京。治水后,便去北境御敵。選秀之事,交由內務府最為合適。】
我玩脫了,說不后悔是假的。
我是個俗人,不是沒想過把晏知留在身邊。
但是最終也只能咽下苦果,安慰自己求仁得仁。
宮里少個美貌內侍,朝堂上多個英明丞相,這買賣,不虧。
更何況,他還留給我一個冰雪聰明的小公主。
我命人在宮里修了一座高樓,命名為望北樓,每逢月圓,便登高北望。
來自朔北的風迎面吹來,經江南煙雨溫潤后,像是晏知溫熱的掌心拂過我的側臉。
我走不出這一方皇城,可我愛的人,可以踏遍山河萬千,看云起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