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會跟我分享創業中遇到的趣事,苦中作樂;
會摸魚跟我說,想念我給他泡的咖啡,還有我給他燉的雞湯;
會耐心地聽我絮絮叨叨地講娛樂圈的奇葩事跡。
他會跟我分享喜怒哀樂與想念。
現在,他對我幾乎沒有除了溫柔以外的情緒。
好像我不知不覺中,失去了分享欲,只剩下不快樂。
然后,我把自己的黑洞情緒帶給了他。
我們還是會摟著入睡,會一起面對面地吃早飯。
好像什麼都跟以前一樣。
卻又隔著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隔閡。
陸縉時在喬音面前的笑容總在我眼前晃動。
他已經很久沒在我面前這樣輕松了。
是我把他帶得不快樂。
我想要改變。
過幾天,就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也許我可以借助一束花、一個蛋糕,或者以前他一直想念的我泡的咖啡、燉的雞湯,幫助我脫離這種狀態,幫助我們撕開這道隔閡。
于是紀念日這天,我給他打電話,對他說:「阿縉,今天我買了一束玫瑰、一個蛋糕,燉了雞湯,還泡了咖啡。」
所以,你要早點回來吃晚飯嗎?
陸縉時大概是沒想到我突然這麼有興致,沉默了片刻,才回道:「今晚有急事加班,不過我會在十二點前回家。」
「給你準備了禮物,等我,阿蕎。」
「好,我等你。」
我掛了電話,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幽暗的燭光中。
餐桌上鮮艷欲滴的玫瑰、香甜的蛋糕、濃香的雞湯,也無法讓我體會到絲毫愉悅的心情。
只有無盡的黑暗,仿佛下一秒就要將我吞沒。
最后,我拎著雞湯和蛋糕,捧著玫瑰出門。
去他身邊吧。
去到他身邊,也許就可以逃離黑暗,逃離死寂,逃離無力和窒息。
等我驅著車,乘著夜色,來到陸縉時公司的地下停車場時,卻正好看到他急匆匆地邁出電梯。
我還沒來得及下車,他就踩著油門飛速地離去。
他很急切。
丟下了需要加班的急事。
是有更重要的事。
回家?
回家喝我燉的雞湯,跟我一起吃蛋糕,陪我過紀念日?
還是……
我開著車跟上去。
我想,如果他回家,我不能讓他等太久。
可不過五分鐘,我就知道他的方向并不是回家的路。
夜色愈濃,我心頭的陰霾也愈深。
我潛意識里猜到了事實。
內心卻還不甘地掙扎。
說不定……說不定只是因為我生病后總愛多想。
我踩著油門跟在他的身后。
看著陸縉時的車尾,我幾次產生極端的沖動。
不如這樣直接撞上去,與他同歸于盡。
那任何我害怕發生的事,都將不用發生。
路過一個十字路口時,黃燈跳了跳。
我腳下油門不減。
右側路口過來一輛大卡車。
如果我闖紅燈,也許可以推著陸縉時一起葬身車底。
然后死去。
再也不用面臨可能血淋淋的現實。
直到「叭——」的一聲巨響。
大卡車刺耳的長鳴將我驚醒,我猛地踩下剎車。
「媽的,你不要命了!自己活膩了,別連累別人!」
窗外傳來其他司機罵罵咧咧的聲音。
我清醒過來。
心臟劇烈地跳動。
冷汗津津地趴在方向盤上,我不由得苦笑。
我果然病得不輕。
尋死都不由自主地想用這樣惡毒的方式。
綠燈亮起。
我抑制住所有可怖的念頭,跟上前面的陸縉時。
到了一個小區,他飛速地下車。
從我車旁跑過時,沒注意到我。
他只是邊打著電話,邊沖進一棟居民樓:「我馬上到!」
我坐在車里看著那棟樓發了會兒的呆,還是跟了上去。
居民樓的電梯壞了。
電梯口圍著「正在維修」的黃色警告牌。
但樓梯口的聲控燈亮著。
陸縉時應該是沖進了安全通道,爬樓梯上去了。
我站在入口,看著里面昏暗燈光下的一級級臺階,像是能將我吞噬。
但我還是跟了上去。
一級,兩級……
一樓,二樓……
我聽著樓道里陸縉時上升的跑動聲,跟在他引亮的聲控燈后,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爬到了十三樓。
十四樓的燈沒有亮。
陸縉時的目的地就在十三樓。
我又爬了幾級臺階,在十三樓和十四樓之間的拐角處坐了下來。
然后,我就聽到了一陣有些急促的腳步聲。
陸縉時的聲音有些慌亂:「堅持會兒,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我慢慢地探出腦袋,看到陸縉時抱著在他懷中痛吟的小助理沖出樓道,往樓梯下奔去。
能看出來,他很擔心、很急切。
他一心關注著懷里蒼白脆弱的小助理。
所以,他沒有發現我。
聲控燈隨著陸縉時的腳步聲一盞盞地亮起,又一盞盞地滅下。
周圍陷入黑暗,只有墻角的「綠色通道」指示燈,還散發著微弱的綠光。
我坐在原地,任自己完全被黑暗包裹淹沒。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我沒意識到的時候,早就變了。
在陸縉時心里,有了比他的公司更重要、比我更重要的東西。
手機鬧鈴響起。
十二點了。
「節日快樂,阿蕎。
」
我對自己說。
4.
十三樓的樓梯,往下時竟比剛才往上爬還要難挨。
就像是一級一級地往下步入地獄,無窮無盡怎麼也走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