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僅蔑視人魚,也輕視整個研究院的人。
他對于所有處于他財富之下的生命,都一視同仁地嫌惡。
如果不是能為他提供研究成果,他估計壓根不會來我們這里。
「這些有錢的領導都這樣,你嗆完這個,還有一堆,難不成你還要全都得罪了?」梁林修有些無語,「你在研究所也工作幾年了,怎麼還像個剛入職的愣頭青一樣。」
我被他念叨得頭大,連忙轉移話題:「說到愣頭青……老師,小昭最近有找你嗎?」
「小昭?」梁林修很成功地被我轉移了注意力,「沒有,他不是你的弟弟嗎?最近也沒有找你?」
「他最近在準備畢業,很忙,我也就沒打擾他。」雖然只是轉移話題,但一提起,我也有點想他了,「也不知道他畢業后工作怎麼辦。」
梁林修半開玩笑半認真道:「你們姐弟都是專攻的海洋生物方向,你要不問問他,也來研究所上班。」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梁林修也許只是隨口一提,我卻記在了心里。
回到宿舍送走笑笑后,我就給小昭打了個電話,詢問他的想法。
「工作的事再說吧,不過我對來研究所沒有太大的興趣。」小昭意外地態度冷淡,「姐,我最近在忙畢業論文,挺忙的,先掛了啊。」
「畢業論文是重要,但畢業后的工作也重要啊……」我還沒來得及說完,電話就掛了。
我聽著忙音,緩緩放下了手機。
雖然有四歲的年齡差,但我和他的關系一直挺好。
不過自從他上了大學后,我們的關系似乎就疏遠了。
我不明白,是他遲來的青春期到了,還是我們四歲的代溝發揮了作用。
還沒等我仔細想這個問題,梁林修就又來了。
我心有預感,苦笑道:「又有什麼倒霉事嗎?」
「你別這樣說,顯得我好像專門傳達壞消息的一樣。」梁林修笑得比我還苦澀,「但確實不是什麼好事。你把領導給得罪了,現在人家下達命令,要你作為人魚的飼養員,專門負責人魚的生活以及樣本采集。」
人魚的臉在我腦中一閃而過,我揉了揉眉心,自嘲道:「沒事,反正不會有比這更糟的情況發生了。」
6
人魚很難伺候,這是我這兩天聽到最多的傳言。
別的不說,光是把它從水里拽出來就得花一番工夫。
但領導下令,因為人魚不傷害我,所以只允許我一個人照顧,以避免不必要的人員傷亡。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這就是在報復我。
很明顯,他的蓄意報復并不到位。
我看著據說很難從水里拽出來的人魚歡快地在我眼前撲騰,緩緩將水桶放到了它面前。
水桶里是給人魚準備的午餐,全都是新鮮的海魚。
經過第二次接觸,我發現人魚對我似乎沒有傷害的意思,而它呼喚我的名字,也給了我一種大膽的猜測。
也許人魚也是一種有智慧的生物。
放下水桶后,我就退到了墻邊,蹲下身觀察著人魚的舉動。
見我退到了墻邊,水中的人魚下意識地想靠近。
但很快,它就被水中的海魚給吸引了。
不難想象,被關到這樣一個地方,天天被近乎折磨地對待,高度警惕下的人魚并不敢隨意接受人類的東西。
但也許因為今天送餐的是我,它整條魚都十分放松,猶豫了片刻,還是沒忍得住饑餓。
我本以為它會抓起海魚就塞進嘴里。沒想到,它抓起一條活蹦亂跳的海魚,扣住腮部用力一掰,直接把魚頭給掰了下來。
緊接著,它扣出魚的內臟,將魚身沒進水桶里,在里面不斷洗刷。
空氣中都彌漫著海魚的腥味,水桶里變成了深紅色,但人魚手上的海魚卻被清洗得干干凈凈。
我蹲在墻角,差點驚掉了下巴。
這套流程熟練且流暢,哪像是茹毛飲血的野獸會干的?
清理完海魚后,它依舊不急著吃,反而抓著海魚,一點點爬上了岸。
魚尾畢竟只適合在水中行動,在岸上蠕動終究還是有點勉強。
我看著他魚尾上的鱗片不斷在地上刮擦,急忙沖他擺手:「不用不用,不用給我,我不吃!」
看到我的動作,人魚停下了,微微歪頭,似乎有些疑惑。
但它沒有強求,慢條斯理地把手里的海魚給吃掉了。
人魚在享用它的午餐,而我蹲在墻角,腦子都快炸了。
我本以為人魚只是有些許智商,但現在看來,我怎麼感覺它的智商水平和人類差不多?
它……不,他應該是餓極了,接連吃了好幾條魚才停了下來,眼睛微瞇,看起來十分滿足。
吃飽后,他游回水域,像在梳洗,而后目光炯炯地看向我。
說實話,我實在有點沒法把眼前這個眼神凈澈透亮,彬彬有禮的人魚和那晚的野獸聯系到一起。
難道說血月夜會導致人魚性情大變嗎?
我思索著,起身向人魚走去。
還有一個疑問需要得到解答。
人魚見我主動靠近,尾巴激動地在水中胡亂拍打。
我克制住心中的恐懼,蹲下身,與水中的人魚平視。
「魚。」我指著水桶里剩下的海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