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街上,你抱我的時候我就認出來了,你知道嗎?你抱人的手法,一點都沒改變。」
我笑著,笑著笑著就哭了:「阿衡,我一直不相信你死了,一直在等你,你終于來找我了,可是,你怎麼來得這麼晚呀,阿衡。」
我趴在他胸口,眼淚止不住地淌。
我真怕他又要推開我,又要跑掉,但這次他沒有,他安靜地躺著,輕嘆著說:「你別哭了,別哭了。」
我抽噎著,問他:「阿衡,你當初為什麼那麼狠心丟下我呀?你知不知道沒有你,我差點要活不下去了!」
他沉默良久,自責又心疼地拍拍我的背:「對不起,我只是希望你能忘了我,遇到更好的人。可是我不知道藍祁會這樣對你,我不該把你交給他的,對不起。」
居然是這樣的理由,意料之中,又戳得我心一抽一抽地疼。
「你真是個傻瓜,天底下最大最大的傻瓜!」
我吸吸鼻子,道:「我不怪你了,阿衡,只要你回來了就好,以前的事,我們就再也不提,我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他沒說話。
我抽泣著,問他:「你會不會,會不會嫌棄我,又瞎又瘸……」
「別說這種話了!」
他抱緊我:「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不管變成什麼樣,都是天底下獨一份的好,我怎麼會嫌棄你?」
「真的嗎?那你娶我,好不好?」
他猶豫了:「望白,我是個,無能之人。」
「才不是呢!剛剛不是很好嗎?」
「但你這一生,可能不會有孩子了。」
「要孩子做什麼?有你就夠了,阿衡,我們有彼此就夠了。」
許久,我聽見他輕輕笑了一下,說:「好。」
這一定是天底下最美的一個字了。
這一年年末,我休棄了我的前夫藍祁,然后轉頭和顧斯衡成了親。
沒過多久,皇兄便下旨,將遙川城賞賜給了顧斯衡,而我,則繼續在香料店里,做調香師。
沒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在他們眼里,我只是平平無奇的城主夫人罷了。
我與顧斯衡成親那日,藍祁翻窗進了洞房,他背著包袱,向我拜別。
「長公主,屬下要走了。」
「真的要走?」
「是,屬下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你可想要什麼賞賜?」
「不用,長公主和顧大人幸福,就是對藍祁最大的賞賜。」
他跪拜了一次,跳出窗,再也沒有回來過。
我坐在喜床上,靜靜等候我的夫君。
我是什麼時候知道顧斯衡沒死的呢?很難說,畢竟,我從一開始就不太相信他死了。
真正確認,是在宮變那天,藍祁帶著青州私兵來的那天。
這世上,能調動青州私兵的只有我的手令,我并沒有給過藍祁,那就只能是有人模仿我的字跡,偷了我的印章,偽造的手令。印章簡單,但我的字,每一個都會寫成梅花的形狀,很難模仿,除了顧斯衡,沒人能寫得那麼像。
當然,這本身只是一個猜想,我并不百分百確定,藍祁還咬牙堅持,說是他自己臨摹的。我只好把他關進暗閣,命令他當面臨摹我的字帖。
結果他只嘗試了一次就放棄了,然后和盤托出。
我的直覺果然是對的,藍祁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顧斯衡在背后操縱。
他從來就沒有離開過我,卻也一直不肯露面,在那次宮變之后,他連藍祁都沒有再聯系了。
為了逼他出來見我,我逃到遙川,一路上,腿斷了,眼瞎了,他都始終沒有出來。
直到藍祁找到我,恰好這時候胡婆婆撮合我跟他,我便讓他和我假成親,逼顧斯衡出來。
結果他還是不肯露面。
后來我想了個招,讓藍祁扮作負心漢,百般欺負我,甚至當街打我,這才把顧斯衡騙了出來。
說起來,藍祁還為了這個,被顧斯衡扭斷了手。
挺對不起他的。
外面喧鬧起來,伴郎們吵鬧著,將新郎推進了門。
他笑著關了門,不給那些人熱鬧看。
然后走近我,挑開喜帕,笑吟吟地說:「夫人,我來晚了。」
「怎麼會晚呢?」我摸索著,握住他的手笑。
什麼時候都不晚,只要你來,就不晚。
……
【后記】
香料店的顧夫人,實在是個仙女一樣的人物,溫溫柔柔的,脾氣好極了,就算是遙川城里最調皮的男孩子也喜歡她。
這一天,顧夫人正在柜上調香,男孩坐在街對面偷看,只覺得她漂亮得讓人心神蕩漾。
雖然他只有十歲,卻已經通過顧夫人,看見自己未來媳婦的模樣了。
他坐了好久,看見顧夫人放下了那個雪白的瓷瓶,便躡手躡腳地,摸進了香料店。
男孩愛欺負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大概是某種天性,這個小男孩也一樣,誰知道為什麼呢,他就是想偷走顧夫人剛剛放下的瓷瓶。
雖然知道顧夫人看不見,但還是有點緊張,他悄悄地,悄悄地靠近了,然后悄悄地伸出黑乎乎的手,抓住了那個瓷瓶。
還沒來得及高興呢,他的手就被顧夫人抓住了。
「哪里來的小野貓呀?」顧夫人笑瞇瞇的,眼神空洞,卻依然透著溫和的力量。
小男孩被抓了現行,臉紅到了脖子根,急道:「我,我才不是小野貓呢!」
「哦……原來是個小男孩。」
顧夫人笑問他:「小朋友拿這個做什麼?是想涂香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