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三年前的某一天,我和他出去旅游。十幾小時的硬座,我迷迷糊糊趴在他腿上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對面的大媽說,小姑娘,這男孩子對你可真好,他一晚上沒睡,動都不敢動。
我記得那夜我睡得很好。
夢里還有人給我蓋上了外套。
甚至他還用手指擋在我的眼前,只因為我睡覺的時候見不得光。
8
我迷迷糊糊發了燒。
身子骨早就不行,這會更是難熬。
我媽拖著我要去醫院,我頓時慌張得不行:「都這麼大了,去什麼醫院?我吃個退燒藥就行了。」
林輝在旁邊欲言又止,看見我媽去給我翻藥忙問:「你倆怎麼回事?我怎麼沒看著你一會,你就翻溝里去了?」
「你個臭小子,我什麼時候翻溝里了?我是走路沒看,走噴泉里去了。」
林輝在旁邊笑得牙花大露。
我朝他齜牙咧嘴:「明天某人補考,也不知道書看完了沒有。」
大牙花瞬間收了回去了一半,留了一句:「算你狠。」
我媽拿了藥催促我吃了,我拉著她說:「媽,陪我聊聊天吧。」
「發燒了聊什麼天?你要多睡覺多休息。」
我給我媽轉了五千塊錢:「我們去報個舞蹈班吧?」
我媽看著我詫異:「你是燒糊涂了?我要你錢做什麼?就你那點工資夠用嗎?」
「媽,我跟你說,最近我工作很好,公司給了我一大筆獎金,好幾萬塊呢。你先拿去報個舞蹈班,咱不差錢。」
「你的錢你留著。」我媽死活不肯收,我一把把手機搶過來點了領取。
「去學吧,年輕時沒做到的事,老了就別讓它成為遺憾。」
我只是怕我管不了他們到老了。
「以后我爸要是對你不好,你就推著他去廣場和別的小老頭跳廣場舞氣死他。」
我覺得我爸要是聽到一定會來揍我,不過我媽被我逗笑了,連忙問:「你這工作這麼順,那你戀愛怎麼說?」
我低了頭,唯唯諾諾:「還行。」
「改天讓小周來家里吃飯。」
我含含糊糊地應了,很快也睡著了。
夢里夢到了周言第一次為我出頭。
小時候我頑劣得很,上天入地就不像個女孩,有天我媽氣急了,說了一句「我要把你賣給別人」,我哭哭啼啼地出門,遇到了正在吃老冰棒的班長周言。
后來,他領著我去求我媽,當場還給我媽跪下了。
他說:「阿姨,你別把林以棠賣了行不行?實在不行,你把她賣給我吧?」
頓時把拉著牌友在家搓麻將的我媽驚得從椅子上跳起來。
夢醒了,我拿了桌上的口香糖丟進了嘴里。
我還記得那會周言的褲兜里只有一塊錢。
哼,一塊錢就想買我。
嚼了嚼口香糖,哎,這時光一點也不甜。
9
幸虧退了燒,整個人輕松了許多。
林輝一大早就去了學校。
我媽給我熬了白粥,就著咸菜。
門口有人敲門,我以為出差的老爸回來了,直接開了門:「爸,你怎麼提前回……」
仔細一看,差點沒咬到自己舌頭。
周言也被我一聲爸弄得當頭一擊。
「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抱歉,昨天讓你淋濕了。」
「看看就看看,你把超市都搬來做什麼?」我看著他身后夸張的各種花花綠綠的東西,驚得頭皮發麻。
他倒是沒含糊:「不知道你爸媽喜歡什麼,就每樣都買了點。」
還真是每樣都買了一點,就是一個也沒落下。
我指著地上的調味料禮盒:「哪個好人家上門還送醬油的?」
我媽從廚房出來嚇了一跳,看著滿客廳的東西,先是問我:「你是腦子壞了,買這麼多干什麼?」
下一秒她才看見旁邊的周言:「啊,是小周啊,這些東西不會都是你帶的吧?」
「阿姨好,昨天以棠她淋了水,我擔心她生病。」
「這不就是病著呢。」我媽沒好氣地說朝我點頭,「年紀這麼大了,怎麼能掉池子里去的?」
一個說我翻溝里,一個說我掉池子里,我真的有苦說不出。
「媽,我說了我是站噴泉里面了。」
「得,這麼大年紀了出門也沒帶腦子,大冬天站噴泉里去。」
我:「?」
我媽達成了「帶小周回來吃飯」的心愿,高高興興出門買菜了,我和周言分坐在沙發兩端。
「周言,你這樣會讓我媽誤會的。」
「林以棠,我再給我們最后一次機會。」周言想了想,「我以為可以很輕易忘記你,可是并沒有。」
一句話,讓我滿眼含淚。
我笑著問他:「還記得那會我給你寫的情書嗎?」
他點點頭,隨即念了出來:「山有木兮木有枝。」
僅僅只有這七個字。
當時,他給我回了信:【心悅君兮君已知。】
也只有七個字,獨獨改了「心悅君兮君不知」的「不」字。
年少的情誼都藏在了這里。
我苦笑了一下:「可是后來我才知道,這句話本來是男人寫給男人的。」
句句有回應,卻不一定能善終。
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無奈,我只能接了一句:「周言,已經過去了,我們不合適。」
飯桌上,他沉默寡言。
我媽壓根沒認出來,面前這個人就是小時候那個跪在她面前求買我的男孩。
我媽更不知道,我愛了一個男人好多好多年,也是他。
「是不是菜不合口味?」我媽第一次這麼緊張,「要不阿姨再去做點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