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肉包子。」
我心頭一跳,一個畫面突然浮現在我眼前,街上到處躺的都是人,有人在那些躺著的人身上踢了幾腳,那個被踢的人,手一松,一個肉包子從他懷里滾出來,我爬過去塞進嘴里。
肉包子好吃,那味道我甚至還記得。
「怎麼了?」顧憬之問我,「你臉色很差。」
「我忽然看到滿街死人的畫面,就在長平州。」我將畫面描述給他聽。
他沒有質疑真實性,只是驚訝,「什麼時候?人為什麼死?」
我不知道,腦中除了這些畫面,什麼都沒有了。
「長平近年沒有出現這種情況,別怕。」他猶豫了一下,輕輕的安撫的拍了拍我肩膀,「這事應該是不存在的。」
我看著他,點了點頭。
如果真的存在,那按照我前世的時間推算,我自上吊后就神志不清了,但我知道,我和顧延是十月十八成親的。
如此往后算四年,那就是泰平二十五年的十月。
15.
這一夜,我依舊做著前世的夢,但夢境不再是破廟,而是在那條街上。
街上人來人往,滿街的死人,哀鴻遍野。
有個孩子在哭,孩子裹著棉襖,臉色發黑,脖子一側發膿潰爛,我再去看其他人也是如此。
我去問地上躺著的人,他生了什麼病,為什麼大家都病了。
那人說不了話,我又去問其他人,忽然我聽到身后有腳步聲,忙轉過身去,就看到顧憬之朝這邊走過來。
他穿著官服,口鼻用白色的布裹著,一邊走一遍吩咐身邊人,
「咽氣的,全部拖去掩埋。」
我喊顧憬之,他沒有聽到,徑直從我身邊過去。
我從夢中醒來,滿身冷汗!
「杜鵑。」
杜鵑從門外進來,我問道:「祖父留了一箱醫書,你去搬來。」
「怎麼這會兒要看醫書了,小姐您又要學醫了嗎?」
我小時候跟著祖父學醫,但由于我太懶了,學了五年就放棄了。
但祖父過世的時候,還是將醫書留給了我。
我坐在地上,慢慢翻著書看,杜鵑問我找什麼。
「找一種病,不得病的人得捂著口鼻的。」我道。
「天花嗎?」
「不是。」我看到的畫面里,人的樣子不是天花,我可以肯定。
一直找到天亮,我急匆匆去了縣衙,「我找顧大人。」
「大人昨天夜里回京城了,似乎是家里有急事。」門口的差役道。
「那可說了什麼時候回來?」
差役說他不知情。
我嘆了口氣,不過應該也不著急,畢竟是四年后的事。
顧憬之還在任上,回去應該不會很久,等他回來再說這件事也不遲。
但我沒有想到,等了十多天,也沒有等到顧憬之回來,但這天顧延卻在我回家的路上,攔住了我,他瘦了很多,人也不如以前俊朗。
「你知道,顧大人回去干什麼嗎?」顧延抱臂看著我,眉眼間有著難掩的幸災樂禍。
「大人自有大人的事。」我繞開他,他卻冷嗤一聲,「他回去成親了,圣上要將公主嫁給他。」
我心頭跳了跳,沒理他,顧延卻道:「他不會看上你的,你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
「我什麼身份也比你好,」我上下打量他,「窮的連新衣服都買不起了,還穿著春裝?」
顧延幾乎惱羞成怒,我懶得理他,回了家。
「顧大人回家成親?」杜鵑失望了,「我還以為顧大人喜歡你呢。」
我白了她一眼,「你見過哪個世家公子,清流官員娶一個商戶女做妻子的?」
杜鵑撇了撇嘴。
我翻著萬花筒,也輕輕嘆了口氣。
轉眼便入了臘月,去京城回來的周老爺,帶回來一個消息,「顧大人入罪,被判了流放,咱們著要換新官了。」
15.
我去周家找到周老爺打聽顧憬之的事。
「安寧公主說顧大人輕薄了她,圣上便讓大人娶公主,大人既不肯娶公主也不認罪,所以圣上就問他的罪了。」
周老爺說,圣上給顧憬之賜婚,顧憬之拒絕后便要回慶安,沒想到他走的那天早上,公主當殿狀告他輕薄了自己。
這件事,不論真假,公主敢拿自己的名聲告,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顧大人文武雙全,經世之才,若早生三十年避開今上,肯定會……唉……可惜了,被人用這種上不得臺面的手段毀了。」
自古有這樣的先例,陷害磊落坦蕩的人,就是要用下作的手段,毀他聲名,斷他信念。
「當今圣上一心修道問仙,實在是……」周老爺搖頭,「這天下,怕是要生亂。」
我不由又想到夢中的那個畫面。
「京中,很亂嗎?圣上有幾個兒子?」京城太遠了,我們尋常百姓所知道的,都是道聽途說。
若非顧憬之,我對圣上有幾個兒子也不感興趣,那個龍椅,誰坐在上面對我們來說,都沒有差別。
「兩個兒子。」周老爺低聲道,「太子體弱,二皇子是個傻的,就是安寧公主最聰明了,所以……」
周老爺露出個隱晦的表情。
「可惜心術不正!」他低聲道。
我明白了,安寧公主也想要皇位,所以她想要顧憬之輔佐她,顧憬之不愿意,她就用下作的手段毀了他。
「不過,顧大人也不是任由人拿捏的,他只是看著脾氣好而已。
不斗,只是沒到時候吧。」
「這天下,將來不知道怎麼樣呢。」周老爺笑得意味深長,「反正老夫要好好活著,親眼看看那些害大人的人,最后什麼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