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著唾棄的內心,露出最柔和的神情,對他點頭。
剛點完一下,他忽然抓住自己膝頭的衣服,傾身過來跟我說:「沒有,沒有,我剛剛說謊了,娘子沒有打過我。」
我愣住了。
他的眼神因為心虛而閃爍,說話沒有底氣地吞吞吐吐:「娘子以后,也,也不會打我的......對吧?」
我禁不住心底嘆息,輕輕地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對,娘子不會打你,娘子會是這個世界上對你最好的人。」
5
我沒有經歷過家庭生活,從小被扔在孤兒院,父母家人對我來說只是字面概念。
但好在孤兒院里的院長跟叔叔阿姨都很好,我勉強地算是蓬勃生長。
拼一拼,富三代。
嗯......好像沒有富,也沒有三代。
但是以我的能力,我在這里也能過得下去。
阿壽家里不是多富裕,但也不是家徒四壁,他爺爺有些本事,幾畝地種得井井有條,家里有好些米面,還有幾塊熏干的臘肉。
我向大嬸學習了一下,在這個灶房做出了第一頓飯菜。
大嬸在我身邊,欲言又止,最后憋出一句:「你能想通就好了,還沒到那個地步,干啥跟命過不去。」
我誠懇地點頭:「我知道了嬸子,人死一回,還有啥事兒想不明白的呢?」
她看著我的眼神雖然仍有挑剔,但總歸緩和了許多。
她走了之后,我跟阿壽一起吃飯,他還是有些怕我,跟坐對角,埋頭吃飯,頭都不敢抬。
我不急,以后的日子還長。
連著十來天,我幾乎都在家里做做飯,給阿壽補補衣服。
老爺子生前教了阿壽不少事,他會做一些笨活兒,我跟著他去過田埂,翻土、澆水他都行。
但是種什麼,種出來怎麼定價、怎麼賣出去,這種需要思考的,他處理不了。
現在是秋天,要收麥子,他割麥子很利落。
晌午我給他來送飯,還沒走近就看到他在向我這條路巴望。
田頭有幾個村里大漢坐在樹底下休息,看我來了就「哈哈」地笑起來。
「可算盼來了。」
「一上午能瞅八百次。」
阿壽小跑向我,能聽得懂別人的調侃,被熱紅的臉往下掉汗珠,跑過來的步伐也因為不好意思慢了很多。
我拿出手帕給他擦汗,他乖乖地低著頭,讓我把汗擦完,垂著眼睛還是不看我。
我提著飯盒走到樹蔭底下,打開蓋在上面的遮灰布。
「我跟陳嬸子學了包包子,阿壽嘗嘗好不好吃?」
我抬頭看向他,一下撞進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里。
我愣了一下,阿壽撓了撓頭,視線飄忽移開,直接坐了下去拿起包子吃。
他的話還是很少,但是對我不再像之前那樣戒備。
他吃了兩個不吃了,把食盒推給我。
我:「不好吃嗎?怎麼不吃了?」
他要干活兒,飯量不小。
他搖了搖頭:「好吃,娘子吃。」
我笑起來:「我吃了來的。」
他歪頭看著我,像是在確認我有沒有說謊。
我沒忍住捏了捏他發紅的耳朵:「真的,包子里的餡兒是昨天阿壽挖的野菜,我拌了豆腐進去,阿壽要是喜歡,那就多挖些野菜,我以后還給你做。」
他抿著的嘴角翹起一點點,輕輕地點頭。
我內心全被「好乖好乖」刷屏。
阿壽平日里生怕遭到我的一點嫌棄,做事說話連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
老爺子走了,無論原身之前怎麼對他,他都把我當成了唯一的家人。
這也是我第一次有名義上的家人。
我抱膝坐在他旁邊,看著他吃包子,秋老虎有些熱,我打扇子給我們兩個扇風,感覺這樣悠閑靜謐的生活也不錯,起碼不會有工作猝死的風險。
這時,身后忽然傳來一道猶疑的聲音。
「云娘。」
6
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看到阿壽看著我,我才意識到身后的人在叫我。
原身叫柳云,在家里阿壽只叫我娘子,大嬸叫我「欸,那個誰」,山羊胡子大夫根本不跟我說話。
來這麼久,我還沒習慣被人叫這個名字。
我扭頭看過去,是一個穿著長衫的陌生男人,用一種錯愕怔忪的目光看著我。
他身邊還有一個姑娘,模樣跟原身有四分相像。
旁邊大樹下的大漢嗓門很大:「稀奇了,今天啥日子,竟然能看到秀才下地。」
我看著那一雙璧人,知道了他們是誰。
阿壽在我旁邊小聲地說:「那是娘子喜歡的人。」
這句話不知道有沒有被對面的兩人聽到,他們兩人看我的眼神都很怪。
我的嘴角抽了抽,轉頭給阿壽遞過水壺,吃吃喝喝就別說話了。
我沒站起來,坐著仰頭看著那倆。
原身的妹妹走過來:「姐姐,我們去你家看你,陳嬸子跟我們說你下地給阿壽送飯了。」
妹妹的臉上白白凈凈,眼睛水汪汪,走過來這幾步都讓我起了憐愛之心。
我湊到阿壽身邊悄聲地說:「這是不是咱十里八村村花?」
阿壽:「啊?」
我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抬手想了想村里村外的寒暄措辭,一不留神就被一雙手握住。
「看到你跟姐夫感情這麼好,婉兒就放心了,你不知道當時你出事,婉兒有多擔心。
」
我漸漸地疑惑,之前原身那麼跟她妹妹作對,她妹妹完全不計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