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壽沒有看柳婉一眼,聽話地提著飯盒去了我們常待的樹底下。
我似笑非笑地看著柳婉:「聽到了嗎?還有什麼問題嗎?」
陳嬸子今天也在地里割麥子,聽到阿壽的喊聲第一時間過了來。
「你個小姑娘剛定親,不在家里繡嫁衣,老摻和你姐家的事干什麼?阿壽說了沒有沒有,你還一直問問問,說了有你才滿意?」
陳嬸子最強輔助。
「云娘以前確實不是個好東西,現在他們小兩口過得好好的,你瞎關心什麼?」
村里嬸子大娘的嗓門自是不必說。
那一句「云娘確實不是什麼好東西」簡直震耳欲聾。
我摸了摸鼻頭,明知不是我自己,但還是被罵得有點見不得人。
而柳婉臉皮薄,被說得抬不起頭,臉紅得滴血,為自己辯解。
「我只是關心姐姐他們......」
陳嬸心直口快,根本不聽完:「可拉倒吧,你關心她,她掉水里到現在一個多月,你來看過她?你們家里有一個人來看她嗎?不是你們嫌她丟人的時候了?」
這麼一聽還有點慘,但我現在聽陳嬸罵人,嘴角壓不住,只能低下頭,生怕別人發現我的笑臉。
我扯了扯陳嬸的一角:「嬸子,別說了。」
陳嬸把我拍開白了我一眼:「滾,你說你死過一次會好好地過日子,好好地過日子又不是給人當孫子。」
最佳輸出也給她吧,平等地攻擊每一個她不爽的人。
她肯定沒有乳腺結節。
柳婉咬著唇,無助地垂著眉眼。
「我是來找姐姐的,姐姐一直沒來,我才跟姐夫說了幾句話,沒別的意思。」
有人看不下去,為柳婉說話:「她一個小姑娘,說話欠點分寸,教教就行了,得饒人處且饒人。
」
11
陳嬸眉毛一擰,叉腰看向那個大漢,我不想她因為我再跟別人產生沖突,立刻拉住她的胳膊。
「好了嬸子,我來處理。」
陳嬸子瞪了那人一眼,重重地「哼」了一聲。
阿壽仿佛感受到了此刻氣氛的凝滯,并不吃飯,抱著飯盒眼巴巴地瞅著這邊。
我給柳婉使了個眼色,讓她跟我到別的地方去。
走了沒幾步,就發現身后有一個尾巴。
我看著阿壽,無奈地笑了一下:「快去吃飯。」
他別開了頭,腳卻跟在地上扎根了一樣一動不動。
「你麥子要割不完了。」
阿壽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一動不動。
我只好把他拉過來一起走,柳婉的眼中有訝然,我沒去管。
到了僻靜的地方,我停下來轉身面對柳婉:「你還想接著搞下去嗎?」
她的神色一怔:「婉兒不懂姐姐在說什麼。」
我擺出一副兇橫的表情:「我忘了很多事你也聽說了吧,以前的事我七七八八都忘了,人也是,你的秦大哥在我眼里比不上阿壽一點,你大可以放心。」
柳婉看著才十六七歲,能解決問題安生地過日子,我也不想跟一個小女孩針鋒相對。
「真的全都忘了?不是裝的?」
她的關注點卻不在我的意料之內,我以為她滿心滿眼她秦大哥。
「你剪了我的衣裙,你忘了?」
我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你燒過我的頭發,你忘了?」
太損了吧。
「你往我的鞋子里倒水,你忘了?」
......
柳婉沒再說話,眼中卻出現了悵然若失:「一個都不記得了?」
我沉默著,她也沉默。
她忽然開口:「你因為秦大哥跳池塘這件事不是我傳的,也根本不需要我傳,有腦子的人都會自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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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一下,她好像退去了剛才嬌弱的殼。
「我再怎麼看不慣你,也不會想你去死。」
像是個青春期別扭陰郁的少女。
我點了點頭:「哦。」
她似是不滿:「就這樣?」
我笑了一下:「不然呢,感謝你?」
「你還是一樣讓人討厭。」
我聳了聳肩,她一步邁到我跟前,直勾勾地盯著我。
「記住你的話,不許再喜歡秦大哥,不然......」
手臂上忽地傳來一股重力把我向后拉去,阿壽從我身后冒出來,認真地盯著柳婉說:「娘子不會喜歡他,娘子說她最愛我。」
柳婉放棄了偽裝,露出一抹諷笑:「她說你就信?你可真好騙。」
我想說,其實她也挺好騙的。
阿壽見她不信,有些急,我握住他的手安撫,瞥向柳婉:「沒事兒你就走吧。」
她轉身就走,卻在走了幾步后停了下來,并未轉身,冷聲地說:
「家里不歡迎你,別回去了。」
12
柳家人不喜歡柳云,來這里沒多久我就發現了。
原身在鬼門關徘徊的時候她的父母都沒有來。
到現在我連柳父柳母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也有可能在村子里見過,但我不認得,他們不想認。
一個村子也不小,想躲一個啥事不記得的人并不難。
把自己女兒嫁給一個智力有缺的人也不是什麼光彩事。
我回頭看著阿壽仍在生著悶氣的臉,心里慶幸。
還好是嫁給了他。
柳云年紀大,性子不好,還心里有人,在這里實在難嫁,若是柳父柳母不管不顧地把她嫁給什麼鰥夫老頭......
我簡直不敢想,跟一個土生土長男尊女卑的男人一起生活會是什麼滋味。
要忍受他們本性里的傲慢愚昧,還要接受他們的審視束縛,無論肉體還是精神都被困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