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壽搖搖頭。
她瞪了我一眼:「少裝傻,我養你這麼大過好日子,你不要報答我們?」
我不耐煩:「你這大嬸,胡攪蠻纏,莫名其妙地到我家里乞討,還這麼高高在上,要飯有點要飯的樣子好吧?」
陳嬸子沒憋住笑了出來,柳母的臉皮一紅,轉而向她:「他們兩個傻子不認人,你也不知道我是誰?」
陳嬸子笑得不行:「我管你是誰,關我什麼事?」
她一下站起來,火不知道往哪個發,最后還是鎖定了我,指著我的鼻子說:「真是良心喂了狗,白白地養你這麼大,你反過來不認爹娘了,你知不知道這些年因為你,我跟你爹出門都抬不起頭。」
「你是我娘,那我爹呢?」
柳母剎那間那間熄火。
原身丟人現眼,柳家人都嫌棄他,我出去拋頭露面,柳家人更嫌棄。
很明顯,作為一家之主的柳父是個很要臉面的人,他做不到上大女兒家要錢打秋風,但是可以讓自己妻子來丟這個臉。
她很快重整旗鼓:「還要老子親自來看女兒?你有沒有點大小?」
我繼續嗑瓜子:「大小禮數,不都是家里教得好嘛。」
柳母的胸脯劇烈地起伏,我還有點擔心她氣厥過去再訛我們頭上。
好在她堅強地挺了過來,怒氣沖沖地走了。
我望著關閉的門,想著柳云跟柳婉,嘆了一口氣。
難怪這倆姑娘的性格都不咋樣。
缺愛要命,家里少的愛就要從其他地方填補過來。
我當初的選擇是拼命地工作填補空缺。
而沒有選擇的她們牢牢地抓著來自外界丁點的溫柔和愛來獲得解救。
雖然并不想承認,但秀才哥那種長得還行,講話斯斯文文,年紀輕輕就考上秀才的人,被小姑娘喜歡很正常。
她們各自扭曲生長,一個明著橫,一個暗里陰,在那個令人窒息的家庭里互相撕扯來強調她們的存在。
都不是軟茬、好欺負的人。
要是能相互取暖就好了,偏偏喜歡上同一個人,又都不認輸。
我想了又想,她們怎麼樣想出更好的辦法來擺脫處境?
思來想去,最后發現我都是以我的經驗來思考。
她們都只是村子都出不了的小姑娘。
她們的世界就那麼點兒大。
17
柳家人不要臉又想要面子。
我毫不懷疑他們接下來也會變著法地找我要錢。
恰好臨近年關,家家戶戶都閑下來走親訪友,一堆人聚在一起,閑話說得最多。
這個時候要傳點什麼太容易了。
我在村頭嘆了幾口氣,只是說我跟阿壽日子過得難,實在拿不出什麼孝敬爹娘。
陳嬸子跟我唱雙簧,說柳母偷偷摸摸地找我要錢,正好被她撞上。
傳來傳去,傳到晚上,已經傳成了我被爹娘逼得又想死。
有人因我外出工作說我閑話,也有人心疼我年紀輕輕就撐起一個家,一個女子要拋頭露面養家。
這個流言傳出來,心疼我的人反而偏多了。
這個大年柳父柳母被戳著脊梁骨過,女兒要死了都沒去幫襯,現在好意思要錢,以至于柳父不得不在人群取笑他時明著否認,他不可能做這種事。
「三娃就要說親,名聲差了誰愿意把姑娘嫁過去?」
陳嬸沒事兒就來找我嘮,有時還有其他娘子媳婦也過來。
幾個人圍著火爐邊嗑瓜子邊說:「聽說秦秀才家里也去找他們了。
」
「能不找嗎?秦家里還有點兒錢,你說阿壽跟云娘這樣的都不放過,能不惦記秦秀才他們家的錢?」
「兩家退親了?」
「沒,秦秀才不愿意,柳老漢也保證他們不是那樣的人,勉勉強強地護住了這個親事。」
我嗑著瓜子沒說話,聽她們熱火朝天地討論。
阿壽剝了一堆殼, 把一小碟子瓜子仁端給我, 又跑回旁邊的桌上繼續剝瓜子。
我們說話他不參與,就在離我不遠不近的地方待著。
「阿壽也挺好的, 多聽話, 我家的跟犟驢似的, 說什麼都不帶聽你的。」
「可惜就是傻了點......」
這話一出口, 原本熱鬧的氛圍淡了下去,說話的人感覺說錯了話, 其余人也都看著我。
我真心實意:「阿壽這樣就很好,換其他人我還不喜歡呢。」
阿壽剝瓜子的動作停下來, 頭低了下去, 露出來的耳朵尖紅彤彤。
這一茬算是過去。
我正瞧著阿壽害羞的樣子感覺好笑, 耳邊忽然響起了氣音, 似乎挺神秘,但這個氣音足以讓這圈人都聽見。
「你們那事兒和諧嗎?」
我吃瓜子的動作一頓,震驚地看過去。
其余人憋笑,陳嬸子摸了一把我的臉:「哎喲, 燙得能煎蛋了。」
「阿壽懂嗎?」
我扒拉下來陳嬸的手:「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走走走,天黑了, 回家路上小心。」
她們笑成一團,嘻嘻哈哈地離開了我家。
我的心跳還沒平復,送她們出門, 回來看見阿壽在彎著腰掃瓜子殼。
我的視線游移, 努力不往他的身上轉。
唉,可是, 我們合情合法啊。
「阿壽。」
我喊了他一聲, 他看向我的眼睛里沒有一點防備,充滿著放松與信任。
「我是不是對你最好的人?」
他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