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亂七八糟的鬼東西,丑死了。」
從那以后,我再也不敢送東西給他了。
2
周彥是個混世魔王,我很怕他。
因為指不定什麼時候,他會突然伸出手揪我的頭發、趁大人不注意推我一把、心情不好時莫名的踹我一腳……
我已經很乖很乖的叫他「阿彥哥哥」了,可他仍是很討厭我。
鑒于他的惡劣態度,我一度躲著他,隔老遠看到他,嚇得扭頭就跑。
后來周伯母帶我去過幾次賀知州府邸,我才知道原來他的厭惡只針對了我一個人。
賀夫人雍容華貴,賀家的女兒大我兩歲,名字叫「楚楚」
楚楚嬌荷香欲染。
賀楚楚連名字都這麼美,不像我,秦儉秦儉,一聽就是小戶人家出身,勤儉節約。
楚楚是明艷漂亮的女孩子,站在她面前令我自慚形穢。
對我惡語相向沒個好臉的周彥,對楚楚異常耐心和友好。
他在賀家很吃得開,賀知州的兩個兒子一個跟他同歲,一個年長他三歲,關系都甚好。
男孩子在一起玩的時候,楚楚就拉著我一起畫畫、下棋。
哦,還有王通判家的小女兒,王嫣。
有時候楚楚和王嫣畫了畫,會拿給賀夫人她們看,大人們紛紛稱贊。
這個時候我會敏感的把手里的畫往身后藏,周伯母表情淡淡的,看我一眼,又很快瞥過臉去。
然后王嫣突然跑過來,一把抽出我的畫:「你們看,儉儉畫的水鬼,張牙舞爪的,多麼形象。」
眾人哄堂大笑,我紅著臉手足無措。
她知道,我畫的是水牛,不是水鬼。
笑過之后,賀夫人看著周伯母道:「到底不是親生的,蠢笨了一些。
」
我低著頭不敢去看周伯母,衣角揉搓的皺巴巴。
楚楚拉我一起下棋,周彥他們偶爾也會過來看一眼。
每次他過來,我都格外緊張,手中的棋子不知往哪兒放。
因為無論我往哪兒放,都會聽到他一聲嗤笑——
「蠢笨如豬。」
后來我再也不想去賀知州府里玩了。
周伯母也不想去了,因她每一次回來的路上,都大發雷霆,對李媽媽抱怨:「她有什麼可神氣的,說我們孩子蠢笨,若不是賀大人比老爺官高一級,我用得著受她的氣,她們楚楚好歹大了咱們兩歲,得意什麼……」
說著,又恨鐵不成鋼的敲了下我的腦袋:「榆木疙瘩,回去好好畫個水牛給我看看,畫不出來飯也別吃了。」
周伯伯說的對,伯母心腸最軟。
明明罰我不許吃飯,可是李媽媽偷偷給我端一碗,她也會裝作看不見。
十歲那年,我生了一場溫病,來勢洶洶,整個人燒的昏昏沉沉,險些喪命。
伯母讓府里管事連夜去請大夫。
她坐在床邊照顧我,脫不開身,因我一直拽著她的衣服,迷糊的喚她:「娘,阿娘,你來接儉儉了……」
伯母皺著眉頭,命李媽媽拿了辟邪三寶過來,還將周彥從睡夢中提了起來。
周彥睡眼朦朧的站在我屋里,一臉懵。
然后周伯母舉著辟邪三寶說道:「你有什麼放心不下的,孩子既然已經到了我這里,我自會把她當女兒待,我家小子也會真心對她,你且速速離開,否則我便不客氣了!」
她那樣知書達理的婦人,板起臉來十分威嚴,還踢了一腳周彥:「你說話!」
周彥一激靈,哭喪著臉說:「我說什麼啊?」
「說你今后會對儉儉好,絕不會欺負了她,讓她受委屈。」
我在周家四年,伯母常說我是蠢笨的榆木疙瘩,腦袋不開竅,可是私底下也會拿著我繡的帕子,沖周伯伯笑:「你瞧妞妞繡的多好,我像她這麼大的時候,可沒有這樣的手藝。」
我與伯母之間,到底是有母女緣分,她曾對李媽媽說:「賀楚楚長的是挺好看,王家的女兒也比儉儉聰明些,但那終歸是別人家的,咱們秦儉笨了些,但沒辦法,誰叫她是我們家的孩子。」Уȥ
反正周伯母是很疼我的。
初到周家時,在我身邊服侍的丫鬟很是怠慢,欺我年幼,偷吃偷拿,還偷擰我的胳膊。
我的胳膊常被掐的青一塊紫一塊,但從不敢吭聲。
后來還是李媽媽無意發現,告訴了伯母。
伯母十分生氣,打發牙行把人賣了,還把府里的下人全都叫來,「睜大你們的眼睛認認清楚這孩子是什麼人,既來了周家,她便是你們的主子,往后不知尊卑的東西也不必留在府里了,直接發賣了。」
我一直以為,周伯母是不會讓我給周彥做媳婦的,她也曾親口說過,若周彥不愿,那樁婚事就作罷。
但我十一歲那年,她又一次帶我去賀知州家。
與賀夫人及幾位縣丞夫人閑聊時,她拿出了我新給她繡的荷包,顯擺了下——
「想來也是天意,我這媳婦兒,是自幼養在膝下,把我當親生母親孝順,這孩子心眼實在,從前看著也不覺得多好,但現在啊是處處順眼,我喜歡的緊。」
幾位縣丞夫人紛紛夸贊,說是她調教的好,自幼養在身邊的媳婦兒感情就是深厚,令人羨慕。
伯母適時的展示了下我的刺繡功底,話里有話的說:「瞧瞧這手藝,咱們棣州的姑娘家,我沒見過有繡的比她好的,我們儉儉才十一歲,就有這樣的好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