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惚道:「秦儉,還記得嗎,兩年前我問你,在安王府最不習慣的是什麼,你說孫嬤嬤讓你低下頭,不要直視著看人,可是我娘曾經告訴過你,昂首挺胸,把頭抬起來,說話要直視人的眼睛。」
我點著頭,鼻子一酸,眼淚掉了下來。
他的聲線清冷起伏:「秦儉,從今以后,我要你永遠抬頭看人,被人仰望。」
周家被抄四年了,四年足以改變一個人。
阿彥哥哥早已不是從前那個少年,他如今深沉,陰郁,狠戾......眉眼之間冷若寒霜,越來越像一把麻木染血的刀。
他曾經負傷回來過。
從前每一次外出回來,他都會來看我一眼,可是那一次沒有。
我心生疑惑的闖進他的房間,看到他赤裸著上身,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昏昏沉沉。
他同生共死的伙伴,此時正拿著金創藥,不知如何是好。
他中了劍傷,并且傷的極重。
我問為何不請大夫。
那人哭喪著臉說:「長安不肯,說怕嚇著姑娘,讓咱們私底下上點藥就成。」
那個傻子,原來渾身都是傷,舊傷新傷,歷歷在目,令人記憶猶深。
原來阿彥哥哥,心里是在意我的麼?
那麼為何,要跟王爺打了那個賭。
又為何要告訴王爺,我本名秦儉。
我難道不是他一個人的秦儉嗎?
我有些生氣,小女孩鬧脾氣一般,等著他來解釋。
可他沒有解釋,等了那麼幾日,又匆忙離府了。
我在陶氏身邊很清閑,把刺繡的手藝又重新撿了回來。
我花了半個月的功夫,極用心的打了一個絡子。
陶氏說我這個絡子打的這樣精細,一看便知是要送給心上人的。
我原是要送給周彥的,當年在周家,我送出去的絡子被他扔在地上,如今仍要堅持送他,為的是讓他明白我的心意,一如初衷。
可是還沒送出去,被王爺一把奪了過去。
他贊許的點頭,說:「絡子打的不錯。」
然后光明正大的用在了自己的扇墜兒上。
于是,周彥知道了,陶氏也知道了。
我急急的解釋,周彥淡淡一笑,陶氏也是淡淡一笑。
周彥說:「王爺挺好的,是個可托付之人。」
陶氏則說:「春華,你也快及笄了,既然對王爺有情,王爺也喜歡你,抬了身份也無妨的。」
她可真是大度,難怪王爺與她伉儷情深。
我不服,紅著臉又跟周彥解釋。
他卻默不作聲的牽了我的手,道:「走,我帶你去校練場學射箭。」
周彥上馬,將我拉上馬背,帶著我去了安王府的校練場。
他教我彎弓射箭,手把手的教,正對紅心,嗖的射出。
他離我很近,呼吸近在咫尺,我微微側目,興許唇瓣便可觸碰到他的臉。
我有些緊張,而周彥握著我的手,貼著我的臉,眼眸瞇起,緩緩對我道:「秦儉,我要將你推到最高的位置,讓你呼風喚雨,成為大寧朝最高貴的女子。」
我心里一顫,手軟了。
可是他力氣很大,固執的握緊了我的手,長弓箭簇拉滿,勢如破竹,嗖的沖出,穿透了靶心。
我急聲解釋:「我不要做什麼最高貴的,也不想呼風喚雨。」
他眸光一沉,望著我,眼底是濃的化不開的陰郁,聲音也冷了下來:「由不得你,當初你入了安王府,我便說過,這是你自己選的路,不能后悔。」
我想反駁,可他沒有給我機會,他強勢的拽過我的手,我掙扎,他力氣很大,不管不顧的將我的手放在弓上,直直對準靶心。
「上天既然讓我們走了這條路,勢必要將此路趟到底,趟到爛,趟到最高處,哪怕粉身碎骨萬劫不復,否則,何必存活于世。」
.他竟有跟王爺一樣大的野心,眼神那樣陰狠,毒辣,充滿了殺意。
周彥,原來一直想做人上人,在血里趟路,我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我十六歲那年,京中局勢已經變得十分緊張。
那日,周彥終于提出讓我做王爺的側妃。
我自然是不肯的,執拗的望著他,沉默無聲。
周彥眸光幽深,與我對視。
他說:「儉儉,聽話,側妃只是暫時的,我會將你推到更高的位置,你只管按照哥哥說的去做,這輩子,我護著你。」
我拼命的搖頭,沖他扔了一個茶杯。
茶杯重重的砸在地上,一片破碎,更像是砸在了我的心上,四分五裂。
我憤怒的說:「我跟你有婚約,這輩子只能嫁你。」
他無聲的笑了,眼里一片冰涼,氤氳著沉沉的暗色:「別傻了,我能給你的,只有這麼多。」
說罷,他轉身走了。
那晚,我做了一個生平最瘋狂的舉動。
我洗了澡,夜深人靜的時候,散了頭發,躲進了他的房間。
周彥歇息的時候,熄滅了燈。
我輕手輕腳的上榻,鉆進了他的被子。
他是習武之人,十分敏銳,但他那日喝了酒,一身酒氣,醉醺醺的。
待他反應過來,我已經快速趴上去,勾住了他的脖子。
我臉紅的像火燒,低聲輕喚一聲:「哥哥。」
周彥不可思議的看著我,眼眸里寫滿了震驚。
他還猛的拍了下自己的額頭,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我將臉貼在他身上,聲音嬌弱膽怯,令人發抖:「不是夢,是真的,儉儉喜歡你,要做你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