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一下子從一個妙齡少婦,變成了一個妙齡孕婦。
傅喬知道后似乎不太開心。
「一般生個孩子多長時間?」
「聽說在肚子里就要呆十個月。」
「那還真是難熬。」
難熬的是我。
江朝瑰非得架著我吃各種清淡養生的飯菜,我怕她下毒害我,一臉疑慮。
結果她一口我一口,還真沒話說。
真有人大度至此麼?覺得這孩子母族只要是江家,都該守護。
含辛茹苦地吃了五個月的安胎藥養生餐,這孩子終于來了。
可我只看她一眼,心臟就跳到了嗓子眼。
她有一對極其漂亮的梨渦。
可我沒有梨渦,傅喬也沒有。
我認識的人中,只有畫舫上那個叫我阿芙的小公子,有這麼一對梨渦。
這個想法幾乎殺了我。
太醫看我臉色突變,慌張地拿出參片要我含服。
不會的,不會的。
夜里傅喬忙完來看我,抱著孩子看了半天嫌棄道:「丑死了,江紫芙,你整整五個月不讓碰,肚子里就長出個這?」
他用手指戳了戳孩子的面頰,想了想又補充「也許以后笑起來好看。」
「長得丑能怪我一個人?你能不能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我從他懷里撈回孩子再不讓碰。
當夜他沒有留宿。
我坐在這孩子身旁徹夜未眠。
她閉著眼睛吃奶的非常安靜,動作也很輕柔,跟生怕弄疼了我似的。
我給她取的大名,是令懿。
宮里從來沒有這麼溫柔美好的人,宮外才有。
我非常我非常喜歡她,因為她是從我肚子里長出來的,一個完完全全屬于我的人,是我的親人。
傅喬雖然嘴上嫌棄,但還是宴請群臣給令懿辦了風風光光的滿月禮。
那天江朝瑰穿得很隆重,因為這孩子名義上,是她與傅喬的長女。
我躲在偏廳沒有出席,隔著屏風看他們。
我的令懿是個漂亮孩子,一定很給他們長臉。
宴會很熱鬧,大臣們說了各種各樣的恭維話,送了各種各樣的賀禮。
所有人都是喜氣盈盈的。
正舉杯慶賀著,突然間令懿哭了,哄也哄不好,江朝瑰悄聲跟皇后說了些什麼,皇后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然后就有嬤嬤來偏殿請我出去,說公主哭了,許是離了娘不習慣,良娣快去抱一抱。
挨到我的那一刻,她就笑了,笑得兩個梨渦直打轉。
這一刻我才知道,我的令懿只想給我長臉。
傅喬挨過來炫耀似地介紹我:「這是公主的生母,江良娣。」
群臣又開始夸贊令懿像我,才這麼漂亮。
觥籌交錯間,我的余光看見一人呆呆地坐著,不說話,也不笑。
我差點失手跌了令懿。
那人要是笑的話,應該有跟她一樣的梨渦。
傅喬把我的失態看在眼里,伸手接過孩子,沒說什麼。
我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
只得按捺下去,笑顏如舊。
看樣子他已入朝為官,我在東宮做妾,不出意外的話自是此生不復相見。
令懿蹣跚學步的時候,皇帝駕崩,傅喬即位,江朝瑰入主中宮。
我因為誕下長公主的功勞,從良娣升到了貴妃。
其實這位置還是給高了,不論村野朝廷,都是些流言蜚語議論我的過往,預判我將來禍國殃民的潛質。
聽得多了我都覺得要是不干點什麼委實有點對不住這份期待。
傅喬不過是當個笑話說給我聽,他從來不和我說朝政。
只有一回例外。
「戶部侍郎的兒子從前殿試表現就極為出色,年紀輕輕,前途不可限量。」
「是嗎?」我強裝興趣。
「叫安驍,你見過嗎?」他用狼的眼睛盯著我。
「傅喬!」
「令懿是他的孩子!」他首先給我判了刑。
「周歲禮的時候你看見他跟看到鬼一樣,最近我上朝看他,回宮再看令懿,像得我都忍不住做噩夢,你要是不服氣也可以滴血驗親。」
連說謊的機會也不給我。
「這麼多年我再沒有見過他,你饒了令懿,令懿是我的命,就當饒我一命好不好?」
我太害怕了,害怕得都有點不聰明,明知道他不會心軟還求他。
他笑了,笑我天真。
我抓起桌上的水果刀:「我的肚子里,現在裝的是皇長子。」
「這回又是我的了?你的話還能信嗎?」
我把刀扎進肚皮,獻血順著指縫溜到地毯上。
「你不信,我就挖出來給你看,用他的血來滴血驗親。」
傅喬慌了,想從我手里奪刀。
我又往下劃了一寸:「傅喬,饒了令懿。」
他不說話。
又一寸。
「好!」
「你保證。」
「我保證。」
「你保證什麼?」
「我保證饒了傅令懿!」
我扔了刀任他按住傷口傳太醫。
其實劃的也只是我的肚皮,傷不著孩子,就是血流得太嚇人了。
朝瑰知道了狠狠地罵了我。
「我很記仇的,你再罵我等我生了皇子就想辦法奪你的后位。」
「你這身子骨還想奪后位,先活過我再說吧。」
她說得對,我的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自從那次劃破肚皮失了血,我總覺得身上發冷。
晚上睡覺如果傅喬在的話,總是忍不住往他身上蹭。
他會不動聲色地挪遠一點。
他保證饒了令懿,卻沒有保證饒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