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開臉,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他怒極反笑:「你真的想嫁給他?可他能給你什麼?沈嘉魚,做本王的王妃,你便是紫禁城外最尊貴的女子,你想要什麼都能得到,寧王正妃之位,難道比不上區區五品將軍之婦?」
「王爺是在責備臣女不知好歹嗎?」
他一滯:
「本王不是這個意思!」
我與他,都太劍拔弩張了些。
這樣吵起來,并不好看。
我壓住憤怒,片刻后,盡力用平靜的語氣,告訴他:
「王爺,您位高權重,卻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麼,我不在乎什麼尊貴的身份,滔天的權勢,我只想要自由自在,守著家人,平平淡淡度過一生。」
「你說的這些本王都可以給你!」
「你給不了。」
蕭墨,我曾嫁過你的。
做王妃的那些日子,我除了你施舍的一點點關心,什麼也沒有。
不能見家人,不能倦怠,甚至不能隨意歡笑。
我再也不要過那樣的日子。
「臣女已經說得很明白了,王爺請回吧。」
我不再看他,漠然離開。
18
蕭墨來我家的那天夜里,裴鶴陽背著個小包袱,住在了我家對面的荒宅里。
我跑出去看時,他一臉的灰,坐在大門口。
「你這是做什麼呀裴鶴陽?」
他抱著包袱,灰撲撲道:「我怕我一走,便被人挖了墻腳。」
「誰是你的墻腳?我才不想嫁人呢。」
他說不上話了。
我靠在門邊,取笑他:「裴鶴陽,你不是家教甚嚴嗎?你跑到我家來,令尊令堂可知情?」
他耳根紅了紅:「早跟他們說了,他們自然知情。」
這回換我窘迫了。
片刻,我關上了門:
「隨你吧,我可不管你。」
……
蕭墨上次被我拒絕后,并未就此放手。
他時不時派人送東西到我家,一會兒是宮廷糕點,一會兒是西域貢品。
弄得人盡皆知。
阿爹阿娘似乎有些動容,說蕭墨這人,其實挺好的。
我低頭不語。
也許他真的后悔了,痛心疾首,決意要補償。
可是,上一世的事,在我心中是個坎,無論他做什麼,這個坎都過不去了。
過了兩日,祖母過壽,阿爹阿娘都抽不了身,只能讓我和哥哥一起回平城去。
途經一處茶棚時,四個人,從三個方向同時進來。
我和哥哥從南邊來,蕭墨從西邊來,裴鶴陽從北邊來。
原本避之不及的幾人,一時之間,齊聚一堂。
裴鶴陽咬牙笑笑:「王爺,巧啊,您也來這麼遠的地方吃茶?」
蕭墨冷笑:「看來裴將軍也聽說了,此處的茶,滋味甚好。」
一旁的老板受寵若驚:「我這小茶棚,名氣竟這樣大?」
兩人異口同聲:「沒你的事,上茶。」
老板閉上嘴,悻悻走開。
我默默坐著,不出聲。
我哥哥見情形不對,從懷里掏出餅子,一人分了一張:
「來都來了,先吃飯。」
蕭墨和裴鶴陽接過去,并不吃,冷森森地看著彼此。
我和哥哥埋頭吃著餅,屁也不敢放一個。
19
去平城時,這兩人都「順路」跟在我們后面。
我與哥哥抱頭痛哭:
「哥,這叫什麼事啊?」
「可不是嘛,餅都分完了,他們出門不帶飯的!」
說完又抱頭痛哭。
行至鹿縣,我不知是不是吃壞了東西,忽然發燒嘔吐,渾身無力,不能再啟程。
哥哥只好把我托付給鹿縣的親戚家,讓蕭墨和裴鶴陽幫著照看我,自己前往平城。
誰也沒想到,我哥哥走后,才過了一天半,鹿縣就被一伙上百人的匪徒劫略了。
那時情況危急,蕭墨和裴鶴陽只好將我托付給親戚,藏于暗室,兩個人沖出去,組織鹿縣的守衛抵抗匪徒。
從天亮到天黑,我們緊閉著門,不敢出聲,只聽見外面不斷的廝殺聲,卻再也沒看見他們回來。
有人冒死出去看了一趟,回來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完了,大夫人,原來那些匪徒和韃靼是一伙的,如今韃靼已經沖進城中,放火殺戮了!」
我朝子民,聽到韃靼這兩個字,就沒有不恐懼的。
親戚當即慌了神:
「哎呀,這可如何是好?」
婢女道:「大夫人,咱們跑吧,城東有個缺口,那些匪徒應該不知道,咱們從那里逃出去!再晚一些,火燒進來,咱們也是個死!」
「對,逃!帶上細軟,我們跑!」
她抬腳,又回頭看了看我。
我太虛弱,她不想帶我了:
「對不住了嘉魚,伯母也是沒有辦法!」
說罷,一家子便慌慌張張,隨便撿了兩樣值錢的東西,打開暗室跑了。
那婢女跑了兩步,又回頭來,扒下我腰間的雙魚玉佩,這才追出去。
「別丟下我……」
宅子被點燃了。
我渾身骨頭都快要散架一般,靠著求生意志爬下床,爬出暗室,向后門追去,追了一段,卻實在頭暈眼花,倒在了地上。
一群人沖了過來,有人結巴道:「大哥,前面有個美、美人!」
「叫我太守!說了多少遍了!」
那人走過來,捏住我的下巴,面露喜色:
「是你!」
他狂笑道:「我在山里,瞧見蕭墨和裴鶴陽一路跟著你,這兩人正為你爭風吃醋吧?呵呵,他們殺了我這麼多兄弟,今晚,我曹禺便要讓他們最在乎的女人,做我的太守夫人!」
「你……什麼意思?」
他咧嘴笑笑,招呼手下將我拖走:
「把她帶回去,今夜便與我圓房!」
20
鹿縣已經徹底被占領了。
那曹禺,已經自立為太守,占了太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