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謝所憾皆補全,
三愿至親長順遂。
拜完神佛起身后我發現阿娘不見了蹤影,大概是掛彩頭去了,便也跟著來到了中院里那棵枝繁葉茂的大榕樹下。
阿娘正踮起腳,努力地舒展雙臂,把一條紅綢往榕樹最高的枝丫拋去,嘴里還呼喊著:
「菩薩保佑,讓我的孩子平安一生,所愿皆所得!」
我看得好笑,正欲上前幫她,卻被樹下的另一婦人嚇得生生止住了腳步。
婦人皮膚雪白,氣質高貴,正學著阿娘把紅綢往樹上拋。
她的身邊圍著穿著光鮮的侍女,還有面白無須的陰柔小廝。
那是我前世的母親,或者現在我該喚她一聲太后。
阿娘的心真大,絲毫沒有意識到和自己說笑的婦人不同尋常,我卻不愿她們過多接觸,趕忙上前挽住了阿娘的手臂。
「阿娘丟下女兒跑到此地,真是害我好找,我們快些吃飯去吧!聽說這寺里的齋飯做得極好。」
阿娘羞澀又帶著點驕傲地向對面介紹:
「這就是我那貪吃的女兒,叫幼娘。您可別見笑,她只在我和她兄長面前這樣驕縱,平時可是靠著雙手撐起了家里半邊天呢!」
太后面色恍惚,接著突然喜笑顏開起來。
「女兒好啊,我家幼幼也乖得很,我和她兄長的話她全聽,從沒讓我操過心。我和婆母不合,幾次都是幼幼替我罰跪,她哥嫌印泥不好用,她就抽了一塘的藕絲給兄長做印泥,手上都是小傷口。」
「哎喲,那真是個好姑娘,她多大了?想必已成家了吧?這樣的好姑娘夫婿不得稀罕死。」
阿娘聊到兒女便來了興致,卻沒有注意到太后的神色突然猙獰起來。
我看出不對,及時將阿娘一把拉了過來,遠離了太后身邊。
宮女和太監們全都亂了起來,高呼著:「快去找主子們過來。」
9.
雍容華貴的老婦人狀若瘋癲,將自己的頭發全都扯散開來,極其痛苦地掐著自己的脖子。
「那老毒婦誤了我和女兒啊!我的幼幼死時才不過雙十年華,是母親蠢,母親不該被老毒婦離間啊!」
太后發出悲鳴,像頭被奪去了幼崽的雌虎。
她聲聲念著我前世的名,那麼哀怨悔恨,可是我此刻只關心身旁這個膽小平凡的婦人,她才是我的母親。
「母親對不起你,幼幼,這麼多年你為何從不入母親的夢啊!母親連一張你的畫像都找不到啊!嗚嗚嗚……」
「哈哈哈哈!」
太后突然大笑著沖到我的面前,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她手勁極大,我想自己的胳膊必是青紫了。
「你就是我的幼幼對不對?高僧說幼幼就在這,她只是傷透了心不愿認我。」
她把我按在自己的懷抱里,力氣大得我無法掙脫,她似乎想把前世所欠的擁抱都融合在這一次里。
「幼幼,母親和你說,母親替你報仇了!母親搶了李杳杳的孩子養在身邊,他們如今都不認自己的親娘呢!
「哈哈哈,母親還給沈隨安灌了絕子藥,他要給你守一輩子寡!
「嗚嗚嗚……老毒婦絕啊!你死了她才告訴我你從來沒有替她做過事。老毒婦!你殺人誅心啊!」ყz
我感到有些天旋地轉,大概是缺氧了吧。
阿娘焦急地上前拉扯太后,卻被一旁的太監宮女控制阻止:「大膽!不可傷了我家老夫人!」
阿娘急得聲音都帶了哭腔:
「這位貴人快放手啊,我的女兒要被悶死了!她是我的女兒啊,你認錯人了!」
我感到太后又加大了力氣,她惡狠狠地說:「胡說!她是我的幼幼,我的女兒!」
10.
「阿彌陀佛……」
一陣佛號傳來,太后突然軟了下去,小宮女熟練地接住了她倒下的身子。
阿娘沒了控制,慌張地跑上前把我摟了過去。
「是娘不好,娘讓幼娘受委屈了。」
我安靜地靠在阿娘單薄的肩膀上,默默搖了搖頭。
阿娘哀傷完,這才想起對解救我的大師道謝。
「剛才真是多虧大師了,我們母女真是無以為報。」
高僧微微沖阿娘點頭便不再說話,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個挺拔的男人,沈隨安。
這二人皆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好似在透過我追尋另一人的蹤跡。
聯想到剛才太后的話,我悚然一驚。
穿越重生這種稀奇事我是切身經歷過的,那說明世間確實可能存在能知曉過去未來的高人。
我悄悄劃了下阿娘的手心,撒嬌:「阿娘,我想去吃飯。」
阿娘還是心疼我,我一撒嬌她立馬撂下那群人,扶著我就往齋飯堂走去。
轉彎前我偷偷回首,恰與沈隨安的目光相撞,我看他的嘴唇動了動,吐出的兩個字分明是「幼幼」。
我內心慌亂無比,但還是強裝鎮定地轉回了頭。
無事,只要我死不承認,誰會相信我是一個死了的人,再說,我的存在并不重要。
今日是齋戒的最后一日,阿娘說她要去齋飯堂幫忙以報那天大師出手相助之恩。
臨走前她叮囑我哪都不要去,當心又碰到那天的事。
百無聊賴的我蹺著腿躺在床上看經書,沒一會兒便覺得困倦起來,不由得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