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應景,我拿起杯子猛灌,他微微怔愣,燭火在他的眼里閃成細碎的光。
他按下我的杯子,輕輕笑道:「這酒烈得很,慢點喝。」
我心道,區區小酒,怎能為難到我這個半人半鬼的石頭,又猛灌了三杯,得意看他。
他今晚的脾氣似乎格外好,看著我失笑一聲,也飲下一口。
「小豬,你有喜歡的人嗎?」他支著下巴看我。
我搖搖頭:「我是石墩子,如何會有喜歡的人。」
「那你做石墩子之前呢,可有喜歡的人?」
「不知道,我完全記不得投胎之前的事情。」
他意味深長地盯著我,輕嘆:「挺好。」
我又喝了兩杯,眼里的齊珞變成了三個人影在我跟前晃,只聽齊珞的聲音在耳邊縈繞:「那你,要不要試試喜歡我?」
我的腦子基本不能思考他的話:「如何試試?」
他低低一笑,舉起酒杯,像在誘我:「還想喝嗎?」
我點頭,伸手要去拿他手里的杯子,他卻直接貼上自己的唇一飲而下。
也不知怎麼想的,我撐起身體就捧住他的臉,將自己的唇貼住他的唇,他的眼底閃過欣喜和不舍,一閃而過,像從不曾有。
我舔了舔嘴,笑:「好喝。」
然后一頭栽倒在石桌上。
8
翌日,管事無奈扶額,齊珞院里的石桌昨夜不知被什麼東西砸碎了一半。
我冥思苦想,昨夜的事大多記不起來了,只記得在喝酒。
但齊珞的心情又好了起來,他要帶我去郊外踏青。
我表示疑惑,誰會三更半夜出去踏青,或者說誰會大白天的拖著一坨石墩子踏青。
于是,我和齊珞還有幾個隨行的侍從,像有病一樣大半夜的在山林里閑逛。
但凡這時候出現個外人,都會以為見鬼了。
不知走了多久,山林間竟然出現一座小小的道觀,門前的小童似乎早就在等候我們,恭敬地揖禮后,只請了齊珞一個人進去。
我在道觀外百無聊賴,直到天色微微擦亮,齊珞才從里面出來。
我原本想問他在里面做了些什麼,可見他眼底泛青,也就沒開口。
然而剛下到山腳,卻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子在地上哭喊著掙扎,她身邊有兩三個乞丐一邊踢開她一邊在土里刨著什麼。
「別挖了,求求你們別挖了!」女子哭得聲音嘶啞。
我一時沒忍住,想過去將人拉開,齊珞拉住我的胳膊:「不要管。」
我疑惑不解:「他們在欺負她,你沒看出來嗎?」
他平淡地移開目光,讓侍從將馬車引來:「管不了的,管了這一個,還有下一個。」
馬車上,我最終還是沒忍住開口:「他們剛才在挖什麼?您是王爺,也管不了嗎?」
齊珞看向我:「在挖新鮮的尸體。」
心頭陡然一窒,我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馬車內寂靜無聲,進入京城內,我不自覺掀起車簾向外看,這一條條街道,白日的樣子我不曾見過,夜里卻是處處笙歌,靡靡之音不絕。
城外流民遍野,易子而食,城內紙醉金迷,令人愕然。
9
隔一天的夜里,齊珞帶我去了全京城最高的樓,讓我陪他看星星。
氛圍有一丟丟浪漫,但齊珞說出的話卻有如驚雷。
「小豬,我想謀反。」
他的語氣平淡又隨意,好像在問我吃什麼飯一樣。
我不知道怎麼接話,他好像也不需要我說,自顧自道:「你也看到了,皇城根下都能那般樣子,我二哥這個皇帝太失敗了。
」
「況且……」
他扭頭看了我一眼:「我想替一個人,繼續守護他心中的大義。」
那天夜里,微風輕拂,天上的星明明暗暗。
齊珞憑欄而望,薄衫在風中輕輕擺動,若孤松獨立。
我的心里,忽然涌出似曾相識的感覺,腦海里忽然想起一道聲音,那聲音在喊一個名字。
扯了扯他的衣袖,我有些遲疑地開口:「……王爺,你知道『朱朱』是誰嗎?」
齊珞的眼底快速劃過一絲情緒,我來不及辨明那是什麼,他挑了挑眉:「本王可不知道什麼朱朱,本王只知道小豬。」
得,又拿我打趣。
他忽然彎下腰,深深地看著我:「小豬,你想不想做一個真正的人?」
我呆住:「真正的……人?」
他揚唇一笑:「對,白天不會再變成石頭,和本王一樣白天夜里都是人形的,真正的人。」
那我肯定是瘋狂點頭啊,他從懷里取出一塊玉遞給我。
「這玉里嵌有一道本王求的符,你戴在身上,七七四十九日后,便可成為真正的人。」
我不敢置信:「真的嗎?」
他立即要把玉搶回:「假的,這符你碰了就會魂飛魄散。」
我趕緊討好,他心滿意足聽我夸了他一個時辰,才再次囑咐我,一定要每日貼身攜帶。
10
我才知道,傳言不可信。
齊珞是個妥妥的行動派,說謀反就謀反,那什麼紈绔風流的閑散王爺名號,全是假的。
就在安陽郡主進宮的冊封宴上,趁著眾人酒酣松懈之際,帶兵殺進皇宮。
那一夜,皇宮里火光沖天,隔著半個京城,隱約都能聽到兵戈相交之聲和接連不斷的慘叫。
我提心吊膽的,害怕齊珞失敗。
這場宮變一夜結束,我們這些在皇城外的人,尚不知道是誰勝誰負。
直到第二天晚上,忽有侍從匆匆跑來書房找我:「姑娘,王爺敗了,昨天剛從宮里逃出來,現在城外的十里亭等你一起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