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的人白日見不到我,只看我每天夜里跟著齊珞,都以為我是他的侍妾,對我有幾分恭敬。
如果我再仔細一些,再多想一些,就會發現這個侍從不是王府里的。
可是我真的好擔心齊珞,我沒有細想,跟著這侍從上了馬車,車內暗香浮動,我一下子失去了意識。
迷迷糊糊間,似乎有一只手在撫摸的我臉。
這人輕輕地嗤笑一聲:「沒想到,九弟如此癡情,為了一個女人……」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到有人跟我身旁的人匯報:「九王來了。」
我終于睜開眼,看周圍環境,是被抓到了一處荒廟。
視線聚焦到眼前之人,是一張與齊珞相似的臉。
只是目前看來,他的狀況不太好,肩膀的傷被囫圇包扎著,額角還有撞傷的痕跡,灰頭土臉。
看我醒來,他涼涼一笑:「朱朱,朕好想你。」
11
我來不及反應齊鈺的話,荒廟外傳來齊珞的喊聲,我被幾個人推搡到破廟外。
齊珞和安陽郡主立于破廟前,四周圍了一圈禁軍。
齊鈺緩緩走到我身邊,一手鉗住我的臉,看向齊珞:「九弟,放手吧,你爭不過朕的。」
齊珞沒有看他,只一瞬不瞬看著我:「小豬,別怕。」
「小朱?」齊鈺忽然大笑起來,「九弟,拾人牙慧可有意思?」
「哦對,你讓妖道把朱朱變成了半人半鬼的東西,她失憶了對吧?」
「九弟,你好可憐,她從來沒有記住過你啊,哈哈哈哈!」
齊珞的臉色變得鐵青,四周的禁軍紛紛舉起了弓箭。
「二哥,你現在放了她,我可留你一命!」
齊鈺搖搖頭,拔出身旁侍衛的劍抵在我的喉前:「朕再說最后一遍,放手吧,齊珞。
」
我悄悄瞥向四周,很明顯,齊鈺僅有幾十人,早已是強弩之末。
我得找時機幫齊珞一把。
風止,月隱,天際將白,局勢僵持。
對面的安陽郡主忽然悲戚地向齊鈺哀求:「鈺哥哥,阿珞已經答應我,你跟我走,他不會殺你。我們一起歸隱山林,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齊鈺望著她譏諷一笑:「昨夜,你阿爹至死都不知道是你在幫著九弟謀逆,這殺父仇人的話你也信?」
安陽郡主滿臉是淚:「可是你跟阿爹殺了你口中的朱朱和六千名士兵啊!你們怎麼能,那麼狠!」Уź
「住口!那是朕的兵!朕想殺便殺!」
齊鈺忽然暴怒,而也就是這時,我拼力向身后倒去,將挾制我的兩人壓倒在地。
齊鈺立即提劍刺向我,可預想中的疼痛并沒有來。
我看著擋在我面前的安陽郡主,長劍直接刺穿了她的腹部,洶涌而出的鮮血將紅嫁衣染得更紅。
我瞪大了眼看她,她撇過頭輕輕對我說了聲對不起,然后抱住了齊鈺。
下一瞬,漫天而來的箭雨射來,齊鈺來不及任何動作,便和安陽郡主像刺猬一樣被死死釘在一起。
他們死了。
我失神地看著眼前的景象,被緊緊擁入一個懷抱,齊珞的下巴磕著我的頭頂,聲音都在發顫。
「沒事了小豬,沒事了。」
天際泛白,我的頭倏忽一痛,似有什麼東西在腦中翻江倒海。
片刻后,我緩緩推開齊珞,臉色發白。
「我,想起來了。」
12
我想起來了。
我是南楚第一女將軍,朱炆意,死于半年前的涼城之戰。
涼城是西北的薄弱處,荒蕪貧瘠,天寒地凍,蠻人率數萬兵馬攻打過來時,我剛率領六千人抵達支援。
但涼城易攻難守,我們很快落于下風,只能堪堪守城。
我給京城發去了求援兵馬和糧草的書信,然而整整兩個月,援兵和糧草杳無音信。
城內每天都在死人,蠻人攻破涼城時,已有大半的兵被凍死餓死,我是創造過戰無不勝的神話,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那時我已無可用之兵。
被敵人梟首后,我的魂魄竟跟在了尸體旁邊。
我看著蠻人將我身體剖開,他們也許是想羞辱我,可看到我肚子里全是樹根和土礫時,兇狠冷血的蠻人都沉默了。
涼城失守后,京城派了使臣過來,又割讓一城,與蠻人講和,并將我的尸首帶回。
我的魂魄也跟著尸首回到了京城,但等待我的是朱家全族流放。
齊鈺說,是我對戰況判斷失誤,剛愎自用,使得六千兵馬盡數喪命,還損失二城。
死后,我從舉國贊譽的南楚第一女將軍,成為聲名狼藉的第一罪人。
我的魂魄陷入深深的痛苦和自責,我在懷疑是不是我的求援書信在送出的路上出了事。
我一直痛苦著,做著孤魂野鬼。
直到有一天,我的魂魄不受控制地被吸到某一處,我以為我進入了地府,再醒來,我成了九王府門口的石墩子。
13
八歲時我跟隨阿爹從邊關回京城,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齊鈺。
邊關的男子大多高大且魁梧,我從未見過如此豐朗俊逸的矜貴公子。
自那驚鴻一面后,我常常跟在齊鈺的屁股后面跑,會一股腦地把我知道的喜歡的都給他。
也許齊鈺也沒見過我這樣不拘小節的女子,他也愿意我黏他。
那些年,他會與我逛燈會,看星星,賽馬,別人都叫我阿意,只有他喚我「朱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