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尋垂下眸,我看得出他突如其來的落寞。
「不說這個。」
他扯了扯唇角,強顏歡笑。
「珠珠,你只要記得我這個人就好了。」
我攥住他的手。
「我想知道。」
他驚訝地看著我主動攥著他的手,如獲至寶。
「給我一個理由,如果我覺得合理,我會全部告訴你。」
我頓了頓。
雖然見他短短幾日,但他給我的安全感遠遠高于陪伴我三年的陸寒。
雖然聽起來很不負責,但我還是開口:
「因為我想追你,可以嗎?」
13
謝尋呆了。
我臉紅了。
太不要臉了。
我轉身想跑,卻被后反勁兒的謝尋抱住。
他的氣息噴灑在我耳側,將頭靠近我的頸窩。
「給我點時間好嗎?」
他思考了一下,重新組織了語言:
「珠珠,站起來,你什麼都不怕的時候我就和你在一起好嗎?」
謝尋的手握住了我的肩膀。
我感覺到源源不斷的力量注入我的身體。
「或許要很久,你會等我嗎?」
他扳過我的身體,對我笑了笑。
「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直到你什麼也不怕。」
像是變戲法似的,他從懷里掏出了個袋子。
抖開,是一條白色裙子。
「等你自己愿意穿上這條裙子,我們就在一起,好嗎?」
這幾天的眼淚似乎快流干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臉,并沒有濕潤。
然后揚起唇,對他點頭。
眼淚沒有從我的臉上滑落,卻打濕了謝尋的臉。
淚珠兒從他睫毛上滑下來。
換我伸手替他擦干。
而后,我顫抖卻堅定地拿起邀請函。
「我會的。」
我轉身,又從他手中接過那條裙子。
「我會穿上的。」
他又哭又笑。
回過頭,我看到室友們肩抵著肩微笑看我。
媽媽,這次我身后并非空無一人了。
我會不怕的。
我不會再怕了。
14
陸寒后悔了。
我其實知道的,他本身不是那樣的人。
雖然我也想不明白那幾天他的所作所為到底為何變得那樣偏激。
所以他連學也不去上了,我在哪兒他便跪在哪兒。
我已經反復強調,我真的不再怪他了。
可他還是我行我素。
「讓我贖罪吧。」
「寶,我真的后悔了,真的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我再沒說什麼,轉身進了幫助中心。
心理治療在受創傷后是循環往復的。
早在入學的時候我便聽過向日葵幫助中心。
幫助中心的負責人也是熟人,她是那日將我護在身后的大娘。
她這里是社會救助,養了很多同我一般被家庭拋棄的心理問題患者。
這里有很多和我擁有同樣經歷的人。
她們經歷噩夢時或許比我還小,抑或與我同年。
但是她們無一例外都有創傷應激。
或許我還是幸運的。
我的自我保護機制已經忘掉了最血腥最難挨的一幕幕,只剩下破碎的記憶會在夢回之時送我一身冷汗。
已經足夠折磨我了。
所以我真的心疼在這里的所有女孩子。
她們所面對的是更為黑暗的經歷。
謝尋不能進來。
因為在這里很多女孩至今仍然不能見到男性,看見便會驚懼交加地尖叫。
所以我會自己過來。
在許許多多的受害者身上,我看到了破碎的自己,亦看到了自己破碎的生活。
由于忘記了那段最驚心動魄的經歷,我不斷建設自己,去看了許多女孩子遭受非人經歷的案宗。
血腥和惡毒已經不能形容。
我冷汗直流。
當我嘗試與她們共情,感受到的卻是窒息的絕望。
我在修補別人中,漸漸地撿起了破碎的自己。
直到那一天……我看到了自己的卷宗。
15
卷宗上的文字冰冷而客觀。
我用手指指著塵封的記憶,一個字一個字讀給自己聽:
「受害者傅珠被非法囚禁期間,骨盆骨折,皮膚表層被鞭打的傷痕由于長久浸在不潔水中而感染,被暴力手段在肌膚上刻字,造成永久性傷害。」
「傅珠的隱私在某自建網站被全程直播,嚴重侵犯了受害者的名譽及隱私權。」
短短幾行漢字瞬間打開了記憶的閘門。
我緊緊盯著字里行間寫滿的悲痛,然后——
暈了過去。
16
謝尋把那條白色裙子送給我以后,我其實已經很久沒有做過夢了。
不知是不是這次暈了太久,我居然又做夢了。
她用拴狗的鎖鏈把我綁得很緊。
我不知道我為何落在她手里,也不敢睜眼看她。
但這次我嘗試了,撐開眼皮。
沒什麼好怕的,對吧。
于是這次在夢里,我看清了那個女生的臉。
太像了。
是陸寒身邊的那個女孩子吧。
一樣張揚明媚的臉龐,一樣地帶著陰郁的氣息。
她紅色的高跟鞋抬起。
我看清了我的處境。
我清楚地知道,這是我經歷過的噩夢。
巨大的魚缸里裝著滿滿的水,我此刻不足九歲。
被塞進魚缸里,我蜷縮著,一點也反抗不得。
她的微笑單純而嚇人。
「爸爸的碟片里就是這樣寫的。」
「他說,不聽話的小狗就是要這樣被懲罰的。」
「在爸爸的指導下,我殺了家門口的那條狗。
」
她的鼻尖貼上我的。
「只要你聽話為我賺零花錢,我就可以不殺你哦。」
話音落,鞭子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