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雖失望爹娘在我離開后便有了付樂,但到底是親妹妹,又可愛,我不由得生出幾分愛憐。
付樂也伸出手,傻乎乎地笑:「好呀!」
她半個身子朝我探來,就在我要接住她時,卻被避開了。
娘側了側身子,低聲道:「你才回來,尚未沐浴,先別抱了。」
說罷,她抱著付樂就走了進去。
徒留我伸著雙手站在原地,良久,我才放下手。
低聲道:「回去吧。」
紫棠眼睛紅彤彤的,卻是一語不發,緊跟在我身后。
我們一同回到槿宣院。
時隔三年,再踏進去的時候,雖保持著我三年前離開時的模樣,但家具上布滿了灰塵。
顯然許久沒人來過了。
原先跟在我身邊的嬤嬤和翠芽,在北境的時候為了保護我被殺了。
如今我身邊便只剩紫棠一人。
看到院中的落葉枯枝,她按捺了半天的情緒終究是忍不住了:「姑娘,夫人怎麼可以這麼說您,明明您這三年過得那麼苦……」
「紫棠。」
我淡淡看向她,她止住了話音,沒再說下去。
我輕聲道:「娘說的也沒錯,我身為盛朝子民,為國獻身是應當的,更何況,此事是皇后所提,總不好怨怪。」
小丫頭眼眶愈發紅了:「姑娘……」
5
之后的日子里,娘生了氣,便鮮少來我這里。
但將軍府就那麼大,我時常能聽見自主院傳來的笑聲。
正逢冬日,天氣寒涼。
她替我揉著腿,許是想到這院中的冷清,滾燙的眼淚便一滴一滴掉落下來:「姑娘,您的腿傷得這麼厲害,該請個大夫來好好看看才是。」
聽見她的話,我指尖微頓,眼神微黯,記憶被扯回那段時光。
沒人知道和親的那三年我是怎麼過的。
北國蠻人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尤其是他們的可汗。
到達北地的第一日,馬車便行駛到了一處林子里。
起初我并不明白,直到翠芽忽地擋在我身前。
我眼睜睜看著她的身子軟倒下去,露出正中后心的一支箭矢。
這時我才知道。
北國可汗是將我們當作獵物!
健碩的男人們頭戴盔甲,騎著高頭大馬,穿梭于林中,大笑著看我們狼狽躲閃。
嬤嬤為了保護我,被鐵騎踩踏而死。
就在我以為會死在那些人手中時,可汗忽然放過了我。
我還當他良心大發,可沒想到,下一刻,他的話卻是將我打入地獄。
「放狼,若是你能活下來,便饒你一條性命!」
他們穩坐高臺,笑著看我在好幾只餓狼的追逐下節節敗退。
我拼死躲閃,可小腿卻被一口咬住,撕扯出血肉來。
周遭響起一片笑聲。
我的腿,也是那時被狼咬傷的,因為長久沒有得到醫治,是以留下了隱疾。
若不是我命大,隨身攜帶了匕首,或許我真要死在那里。
6
我沒有拒絕紫棠的提議。
但我等了許久,卻沒有等來大夫。
等紫棠回來時,不免發問:「怎麼了?」
紫棠神情頓了頓:「二姑娘身子弱,這兩日又受了涼,府醫守在那邊,夫人說,您的腿疾既已經久了,再等上兩日也不妨。」
冬日里,庭院里的湖面結了冰,天氣愈發冷了。
今早又落了一場雨,滴答滴答落進院中的缸里,發出清脆的聲音。
我沉默良久,指尖收緊又松開。
回來時的熱切已然消散得無影無蹤。
可偏偏冬日的風刺骨,仿佛能滲入骨髓里一般,疼得厲害。
我輕嘆了口氣:「替我梳妝,隨我進宮吧。」
既然家中的府醫忙著,那我便去尋太醫瞧瞧。
紫棠眼睛一亮:「是。」
7
因著郡主的身份,我輕而易舉進了宮。
被宮人領著去了長春宮。
等通報后,便有掌事宮女在前頭領著我進去,里頭燒著上好的銀絲炭,暖融融的。
主位上,皇后神情平靜,見著我,她面露笑容,吩咐人賜座:「不必多禮,快坐。」
紫棠扶著我坐下。
我道明了來意,皇后神情一緊,立刻宣太醫來看。
又屏退了宮人,走下來,行至我跟前,作勢要看我的傷勢。
我急忙握住她的手,受寵若驚:「娘娘不可。」
皇后娘娘這般尊貴的人,哪里能做這樣的事。
可下一刻,手就被按住了,面前的婦人蹲下身:「你與衡兒自幼一同長大,本宮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也算你半個娘,如今你舍身為衡兒去和親,受了傷,本宮自然要看看。」
說著,她特意摘了金指套,挽起我的裙擺,見那傷口猙獰,神情微變。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衡寧的聲音。
「母后!聽說阿槿姐姐來了,在哪兒呢!」
她一貫驕橫,話音未落,人便走了進來,恰好撞見了這一幕。
我慌忙想把裙子放下來,可不等我動作,她便風一般沖了過來,滿目擔憂:「怎麼傷成這樣,疼不疼,母后,你宣太醫了沒有?怎麼還沒來!」
「宣了宣了。」皇后無奈地應聲,又把她拉開,「你小心些,可別碰到槿兒的傷口了。」
「哦哦。」衡寧站直身子。
我聽著兩人一言一語地說著,心頭暈開暖意。
等太醫來過之后,因當時沒處理好,有些皮肉壞死,需要割掉重新再長。
一盆盆的血從長春宮的偏殿端出去。
我疼得臉色發白,卻忍著沒有吭聲,倒是衡寧,眼眶通紅,握住我的手:「都怨父皇,好端端地為何要叫你去和親,白白受這樣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