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得讓百官知道,還以為我朝公主都沒有人要,做出此等覬覦自己姐姐駙馬的丑事!」
歲夕臊得臉通紅,目光慌張地朝那些朝臣看去,抖著聲音:「你,你胡說什麼!」
她沒想到我會這樣不顧及皇室顏面,當眾揭露出來。
她推開我,捂著臉哭哭啼啼地跑了,我心里冷嗤,果然人不能要臉,只要不要臉豁得出去,那就什麼都不怕了。
4
御書房內,薛昭正捧著象牙笏板跪在地上。
我剛跪下,還未來得及請安,父皇便操起手邊的墨條砸了過來,怒道:「你好大的威風啊!你就是這樣做姐姐的嗎?!」
我閉上眼,額前汩汩的液體滑落,打濕了我的睫毛。
我眼前所見,皆是一片染了紅的模糊影子,腥氣灌入我的鼻腔,阻塞了我的呼吸,吸入肺里的空氣生疼。
墨條在地上滾了幾圈,碎成兩半,劃拉出一條黑色的痕跡。
我心里有些惋惜,松煙墨珍貴,尤其是這方藥墨,便是千金也難尋。
年前我被歲夕從閣樓上推了下來,摔傷了膝蓋骨,一到雨天就如針扎般痛,連下地也不行。
外祖父知曉后連上三道折子,參歲夕與她母妃,父皇壓著折子,只當沒有這麼一回事。
外祖父不甘心,勢要為我討一個說法,上朝時當著文武百官的面重新參奏,父皇卻以一句姐妹間拌嘴輕飄飄揭過。
外祖父心疼我,日日守在我床邊,太醫說沒有根治的法子,他便自己去翻藥理的書。
最后不知在哪里聽的民方,說是高平郡那邊有匠人會制藥墨,只需蘸酒研磨,再用鹽袋熱敷,便可緩解關節疼痛。
只是這藥墨所需的材料昂貴難尋,小小一方說是價值萬金也不為過。
上輩子直到外祖父病故,我才從表哥口中得知,高平郡那里會制這種藥墨的匠人早已經去世。
外祖父在當地盤桓了半月,自己上山尋了藥材,差點被毒蛇咬傷喪命,拖著病體不眠不休幾日,這才給我制了這麼一小塊墨。
如今就這樣被父皇砸得四分五裂。
我不忍看,強忍著壓抑的憤懣,平靜道:「父皇息怒,不知兒臣究竟犯了什麼錯,惹得父皇如此動怒,不論是為何,萬不可因為兒臣氣壞了身子。」
「歲夕是你的妹妹,你當著外面的言官如此貶損她,居心何在!」
我唇角扯出涼薄的弧度,我被歲夕推下閣樓差點摔死,他懶得去追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輕輕揭過。
如今我不過是訓誡了歲夕兩句,他就心疼得坐不住了,當真是慈父。
「我知父皇生我的氣,但女兒就是因為外有言官在這才發作,歲夕貴為公主,一言一行都受百官監察,她與我的駙馬不清不楚,若不制止,傳了出去,恐壞了皇家名聲,女兒也是為她好。」
薛昭不悅的目光瞥了過來,父皇哼了一聲:「你總有話辯解,我問你這墨又是怎麼回事?」
我驚訝道:「這塊松煙墨昨日才到,一直放在兒臣的房里悉心保管,怎的到了這里。」
薛昭淡淡道:「公主何必細究小節,宰相大人奉旨北往賑災,卻在回來的路上為你大量花費人力物力,制作了這麼一塊華而不實的松煙墨。
「你作為公主享受百姓供養,如今災民食不果腹,你卻這樣奢靡無度,豈不是寒了災民的心。
「再者,你和二公主同為宰相大人的門生,他卻只為你備禮而不顧二公主臉面,焉知不是故意挑起矛盾讓你們姐妹鬩墻、反目成仇?!」
父皇看向我的視線冰冷:「你做何解釋?」
我叩頭哽咽道:「這墨的確是我讓外祖父尋的,可卻不是為了我一己私欲。
「我同外祖父查閱古書,《本草衍義》有云松煙藥墨可舒緩筋骨。父皇三年前御駕親征肩膀受了箭傷,到如今也未能根治,孩兒不忍與此,這才托外祖父尋了此墨進獻父皇。
「父皇明察秋毫,并不是外祖父想引起我同妹妹鬩墻,只是為了尋找制墨的藥材,外祖父被毒蛇咬傷,幾乎喪命,實在是沒有多的藥材可制第二塊了……
「薛大人的揣測實在是令人寒心。」
隨著我話音落下,周圍的空氣都安靜了下來。
上輩子因為這塊墨,薛昭一箭雙雕,不光罰了我鞭刑,還借機參了外祖父一本。
父皇本就忌諱外祖父是外戚,又是世家門閥的領頭者,正好借題發揮,以外祖離間皇室姊妹親情,致使兩位公主不和給他定罪。
他下旨將外祖父拘禁在家,讓薛昭父親暫代外祖的官職,行宰相權力,還命我再也不許見外祖父
。
直到外祖父病故,死前想見我最后一面,他也不讓,命侍衛將我阻攔。
外祖父是兩朝宰輔,先后輔佐過兩任皇帝。
先帝薨后,其弟攝政王見父皇年幼聯合薛昭其父意欲篡權,外祖父同謝將軍分守內外,共同制敵,擁護父皇繼位。
父皇當年恨不得將薛家與攝政王殺之后快,如今為了鞏固皇權削弱世家,不僅啟用本就有二心的攝政王,還將薛家女封為貴妃,放權薛昭等薛家子弟,妄圖借此打擊朝堂上的士族門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