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這一巴掌下了死力氣。
侯夫人臉上立時腫了起來。
她眼眶通紅,卻是敢怒不敢言。
梁錦輕描淡寫地笑著:「大喜的日子,侯爺何必大動肝火。」
他牽起我的手:「桑桑,走吧!」
身后一干人都彎著腰恭送。
下完最后一級臺階,梁錦回頭對懷遠侯淺淺一笑,語氣只是尋常:「對了,侯爺,欠莫家的銀子別忘了盡快還上。
「卷軸便留給侯爺,好好收藏!」
23
馬車拐過長街,身后的議論聲如蜂鳴一般鉆入耳中。
我低聲道謝:「多謝殿下為民女撐腰。」
梁錦斜睨我一眼:「桑桑跟本王還如此客氣?
「本王特意趕來為你撐腰,你要如何報答?」
我試探性開口:「五千兩?」
話音剛落,梁錦開始解衣衫。
要死,他該不是要我以身相許吧。
我后背繃直:「殿下,我們的合約里沒有這條。」
他冷睨我一眼,扯下衣衫,露出半個身子。
白皙緊致的肩膀上,有一道皮肉翻卷的新傷,大抵剛才扯衣服牽動傷口,此刻鮮血正爭先恐后往外冒。
難怪他著一身血色紅衣,原來是為了掩飾身上傷口。
「殿下,您這是……」
他「嘶」地吸口涼氣:「愣著做什麼,幫本王上藥。」
「我……我不會。」
他又笑了。
香肩半露,說不出的妖冶魅惑:「本王教你。
「你不會的東西,本王都可以教你。」
我做了幾個深呼吸,按照他的指點為他清理傷口,上藥包扎。
「殿下這傷是怎麼弄的?」
他語氣尋常:「多半是太子請的刺客,一月總有那麼幾回。」
我往衣服里面瞧了瞧。
陰影之中,的確潛藏著猙獰的疤痕。
他一把摟住我的腰,拉著我到他懷里:「急著來給桑桑撐腰,不小心便被傷了。
」
我掙扎著要起來:「我為殿下換身衣裳。」
「桑桑別動,」他語氣低沉下去,「便這樣讓我靠上一靠。」
馬車本很寬闊,可摟在一起后,四面的墻壁都變得逼仄起來。
我們的呼吸糾纏在一起,在狹窄的車廂內來回激蕩。
我耳根漸漸紅了,頭發絲都感覺到不自在。
鼓起勇氣去尋梁錦的眼睛,發現他竟然睡著了。
醒著時,他就像是一條花紋絢爛,卻隨時都可能會直起身子咬你一口的蛇。
而此時,他長睫低垂,眉頭輕皺,鼻尖汗珠涔涔,呼吸略略急促,嘴里呢喃著母親。
如此情景,讓人忍不住……
心生愛憐。
馬車在王府停下,他睫毛翕動,尚未睜眼,手已經掐住我的喉骨。
我整個人被他單手舉起,頭頂到馬車車頂,「咚」的一聲。
痛得我眼淚都出來了。
此時他才睜開眼,見到我后眼神錯愕,迅速松開,另一只手托腰將我接住,問:「抱歉,嚇到了嗎?」
我重重咳嗽了幾聲:「還,還好。」
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剛才我竟還覺得他可憐。
梁錦凝著我的眼:「不過桑桑,你比刺客更可怕。」
他伸手撥弄了下我發簪上的流蘇。
金玉相撞,如他嗓音一般清冷悠長:「刺客靠近是要我的命,桑桑靠近,卻是要剜走我的心。」
24
誰要他的心。
又賣不了二錢銀子。
梁錦有些發燒,送他進了府我便轉身要離開。
侍衛墨青送我出府。
上馬車之時,我忍不住問:「今日,可是跟殿下生母相關的特殊日子?」
「是殿下生母生辰,殿下便是去城東拜祭,回城時遇到刺客,聽聞姑娘上侯府,殿下一路策馬疾馳而回。
「衣物都是在馬車上換的。」
我思慮了少許,然后從衣袖中掏出幾張銀票:「這里是五千兩,幫我轉交你們殿下。」
墨青嘴角抽抽。
「可是不夠?」我皺眉,「但我今日身上只帶了這些,一會我回府后讓人再送點。」
是我看錯了嗎。
高冷侍衛好像翻了個白眼,轉身就回府。
「錢不要了?」
「姑娘以后自己給殿下吧!」
我給了,他不要啊。
世上還有用錢還不了的恩,真愁人!
用晚膳時,柳枝興高采烈地沖進來:「小姐,真是太解氣了。」
她大半天不見蹤影,原來是去聽八卦去了。
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
我今日在王府門口鬧這麼一出,幾乎所有的賓客都知曉了。
我可是明明白白出具了簽字的單據,又有詳細賬單的,侯府想賴也賴不掉。
賓客們一看王母和王恩是這番德行,都不屑與之為伍,午膳的席面還沒開,就吩咐起身告辭。
唯恐走慢了讓其他人誤會自己也是那貪慕錢財,欠債不還,忘恩負義之人。
而那些還在路上的客人,更是直接打道回府,派下人送賀禮,又或是干脆禮都不送。
本來門庭若市的侯府,短短半個時辰后,便門可羅雀。
門口掛著喜慶華麗的壽字,宛若一個大大的笑話。
柳枝哈哈大笑:「真是解氣,奴婢還聽小姐妹說,懷遠侯要解了侯夫人的管家權,交給世子夫人呢。」
懷遠侯世子是王恩大哥,乃原配所出嫡子,各方面平平,此生最讓人矚目的事,便是以死相逼,娶了一位比自己大三歲的二婚夫人。
也是因此,侯爺對他頗有怨言,王母和王恩才趁機回到了侯府。
這個消息鬧得滿城風雨時我還小,無法理解他的選擇。
如今再想,能枉顧世俗拼盡全力堅持自己心中所愛,多麼難能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