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哪知卻陰差陽錯來了這里。
如今也不知何年何月能夠出宮了。
8
我們在浣衣局待了許久。
蘇晴本打算請家里幫忙,可原身的父親只是個從五品的秘書丞,在京城這樣一個扔只鞋子出去都能砸中三個官的地方著實不夠看。
加之中間有秦嫣然阻撓,蘇家委實幫不上什麼忙。
直到過了一年多,秦嫣然大概是失了興致,又或許是已經把我們給忘了,沒再來找茬。
蘇晴這才終于收到了家里的接濟。
她用銀子打點了浣衣局的關系,給我倆都謀了個送衣服的差事。
這差事自然比洗衣服輕松得多,且她可以行走各宮,或許有機會能見到皇帝。
我勸不住她,卻也不想惹事,便拒了送衣的差事,仍舊留在浣衣局里洗衣服。
不過日子總歸要好了許多。
蘇晴每日出去給各宮送洗熨好的衣服,這差事雖好,卻也沒那麼好。
當初一同入宮選秀的秀女不少都成了后妃,可她卻做了宮女,難免受到譏諷。
有時甚至遭品級高的宮女欺負。
起初她回來時時常紅著眼。
可慢慢地,她變得不動聲色起來,只眼神愈發憤恨和堅定。
直至三個月后,一日她送完衣服興沖沖地回來,告訴我她當真在御花園遇到了皇上。
「陛下還問了我的名字,他還記得我,」蘇晴抓住我的手,激動之情溢于言表,「阿云,我有預感,我很快就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沒過幾日,皇帝果然派了人來接走了蘇晴,走的時候她回頭對我道:「阿云,等等我,我很快就來接你出去。
」
我笑著恭喜她,內心卻是喜憂參半。
我不知道她這一去,究竟是福是禍。
9
蘇晴走了,嬤嬤指了我去送她今日該送的衣服。
是皇后的常服。
這是我第一次來椒房殿。
我垂著頭,只想盡快送完衣服便回去,免得惹出禍端。
誰知在殿外忽然聽到一陣小孩隱忍的啜泣聲。
我循聲望去,見一五六歲的小男孩縮在角落里偷偷哭泣。
我本不想管閑事,可聽著他的哭聲,我卻想起弟弟死的那日,他哭著喊疼的聲音。
心一下子軟了下來。
我嘆了口氣,走到他面前蹲下。
「殿下何故在此落淚?」我輕聲問。
能在此地的小男孩,除了皇后之子、當今二殿下,也沒有其他人了。
他抹了抹眼淚,看著我道:「我背不出課文,母后一定會打我手心的嗚嗚……」
原來做了皇子,也一樣要被母親打手心啊。
我會心一笑,卻也于心不忍:「殿下為何背不出課文?可是沒有用心?」
他急急辯駁:「我用心了,可是先生教的課文太難,我實在背不下來。」
「那我教你一個簡單的法子可好?」
他愣了愣:「當真?」
我點頭:「當真。」
我從路邊撿來一根樹枝,然后一邊念詩一邊在地上畫了起來。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我畫了一片波浪彎彎的海,海上一輪大大的明月,旁邊還有觀潮的小人。
「你瞧,把課文畫下來是不是就好背多了?只要你一想起這幅畫,就能記住這句詩了。」
這是我從前背書的時候常用的法子。
只是我懶得畫,都是在腦海里想畫面。
二皇子眼睛亮了起來,也撿了一根樹枝,畫了起來。
半晌,他笑著抬頭看我:「好像真的記住了。」
他笑的時候,眼角還掛著未擦干的淚珠。
10
我沒有在椒房殿過多逗留,將衣裳交給了殿中宮女便離開了。
回來時,聽聞蘇晴被封為了充儀,位列九嬪之一。
剛入宮的妃子便能封嬪,這并不多見。
且皇上還賜下封號「景」,是為景昭儀。
蘇晴可以說是一飛沖天也不為過。
我想,她終于可以揚眉吐氣了。
翌日一早,皇后宮中來了人,點名要見我。
我心中暗道不好,昨日果真不該惹事。
可事情既已發生,便也避不開了。
我隨著人去了椒房殿。
皇后坐在正堂殿中,我朝她叩拜而下:「奴婢岑云拜見皇后娘娘。」
「抬起頭來。」她的聲音帶著一股渾然天成的上位者威儀。
我順從抬頭。
「昨日就是你教了昭兒背書的法子?」
「回娘娘的話,是。」
「可是讀過書?」
「略識得幾個字。」
「你倒是個謙虛的。」皇后語氣平淡,「以后,你就留在椒房殿伺候二殿下吧。」
我呆了呆,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我從來只想做個透明人,待在角落里,簡簡單單地活著就好。
卻不想一朝行差踏錯,就要被卷入權力斗爭的中心。
伺候二皇子,于別人而言或許是個攀高枝的機會,可于我,卻并非好事。
但我已經沒有拒絕的余地了,只好叩首道:「謝皇后娘娘,奴婢定當盡心盡力伺候好二殿下。」
皇后對我的反應還算滿意,她微微點頭,而后道:「下去吧。」
「是。」
11
當日我便從浣衣局搬到了椒房殿。
走之前嬤嬤小心翼翼地賠著笑臉巴結討好我。
這一年多來她受秦嫣然指使對我和蘇晴可謂是特別「照顧」
,現如今我倆都飛上了枝頭,她擔心我們會回頭報復。
我沒有理會,徑自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