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關連連傳來捷報,可我卻沒有心思關心蘇毅辰。
我在忙著準備我的婚禮。
大婚當天的清晨,我梳妝整齊,佩滿釵環,換上喜服,蒙上蓋頭,坐上喜轎。
蘇老頭跟我爹也算老友,他也不愿我在外人面前失了體面,便主動提出自己出面幫我操持婚禮。因此來接親的排場很大,一路上披紅掛彩、鼓樂喧天,街頭巷尾皆聞聲而出。
我正在喜轎上坐得好好的,車隊行至繁華熙攘的大道上,突然聽見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
馬蹄聲直奔我而來,幾個騎馬的壯漢將接親的車隊沖散,一時之間人仰馬翻,人群四散逃竄。我在矯中顛簸搖晃,想開口喊人都發不出聲音。
混亂之中,我喜轎的簾子被掀開了,為首之人伸出一只強有力的手把我從轎子里拽出來,拎到他的馬上,騎馬把我抱在身前。
他縱馬馳騁,微風吹起我的蓋頭,我看見街景迅速向后退去,我聽見身后之人粗重的鼻息,我終于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我被搶婚了。
到了目的地,我發現我真的很佩服那賊人的智商,以至于我不用猜都知道是誰搶的——他把我從去往蘇府的路上搶到了蘇府。
……有必要嗎?
整個院子喜氣洋洋,熱鬧非凡,正房梁上掛著大紅綢,廳里貼著喜字,全府的丫鬟婆子都忙得腳不沾地,正往后院的賓客席上端美味佳肴。
蘇毅辰跳下馬,又一把將我從他的馬上拽了下來,怒氣沖沖地質問我:「林婠婉,你這個女人沒有心的嗎?虧我從前對你那麼好,上次你說蘇府的東坡肉好吃,我特意去拜訪了京城幾家最有名的酒樓,學做東坡肉,結果你竟要嫁給一個廚子!!」
我站在原地不說話。
他在院子里踱步,指著裝扮一新的正房大門:「趁我出去打仗成親也就罷了,明明不愿我參加你的婚禮還要給我遞請帖也就罷了,你還真要在蘇府的正房拜堂!!」
我的蓋頭其實是薄薄一層紅紗,我透過蓋頭,隱約能看見他鬢角散出幾縷碎發,胡子拉碴,風塵仆仆,臉上似有風沙劃過的痕跡。他沒穿盔甲,里面的布衣破了幾個口子,散下來的布條胡亂地扎在一起,褲腳和長靴上還沾著泥濘的痕跡。
他眼圈微微發紅,聲音因憤怒而顫抖:「我這一路回來,馬不停蹄,晝夜不息,跑死了三匹馬,就是定不能遂了你的愿!」
「蘇毅辰你是不是記性不大好?」我終于開口了,「不是你親自登門,去我家退婚的嗎?如今我如你所愿嫁給別人,你又何苦跑來大鬧一場?」
「我那……我那……」蘇毅辰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大口喘著粗氣,聲音有些哽咽,卻終究沒有說出個所以然。只得囁嚅著問我,「你了解他嗎?他待你好嗎?終身大事你就這麼……」
「我了解他,」我打斷他,「他待我極好。」
「喲,新郎官兒真的回來啦!」后院的賓客聽到前院有動靜,出來就看見了蘇毅辰,「林小姐發喜帖給我們的時候,我們都還在奇怪,這日子定這麼緊,蘇將軍能回來嗎?看來還是林小姐了解蘇將軍啊,恭喜二位,百年好合啊!」
蘇毅辰愣住了,用疑惑的眼神看我:「新郎官?」
「對啊!」我吼他,「不是你自己說的為我學做東坡肉了嗎?」
「所以……」蘇毅辰撓撓頭,「蘇府東坡肉做得最好的廚子……是我?」
我拽了拽大紅的喜服:「還不趕緊去換身衣服!穿成這樣跟我成親嗎?」
蘇毅辰像是不知道要往哪去,在原地轉了一個圈,終于想起來去掏懷里我當初給他的紅信封。
信封雖皺巴了些,但仍沒有開封。他迫不及待地撕開蠟封,當他看見「蘇毅辰」和「林綰婉」兩個人的名字并排寫在了燙金的大紅喜帖上時,終于喜笑顏開,緊接著又熱淚盈眶。
「婉兒,」他手足無措地摸摸我的頭,隔著蓋頭給我腦門上留下了一個吻,說出了那句我聽了很多遍的話:「等我回來。」
他回來的時候,明顯經過了一番精心打扮。梳著利落漂亮的發髻,穿著合身的喜服,劍眉星目,美如冠玉。
我看著他那張帥臉,努力忍了忍,終究沒忍住,問他:「蘇毅辰,我嫁妝呢?」
「啊?你嫁妝你問我?」
「八個馬車的嫁妝!我的婚前財產!讓你搶親的那隊人馬撞哪去了?!」
他一拍腦門:「我我我這就派人去找!」
吉時到,他牽起我的手踏入房中。看著笑瞇瞇坐在主位的父母雙親,看見蘇老頭笑得滿臉褶子,他附在我耳邊悄悄問:「原來你們都串通好了……就我一個人被蒙在鼓里嗎?」
我也溫柔地悄悄回他:「別說蒙在鼓里,要是找不回我的嫁妝,給你蒙在麻袋里打一頓。」
三跪,九叩首,六升拜。禮成,我與他,已是合法夫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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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是朝中大官,他是皇上看中的將軍,往來賓客眾多。蘇老頭仁愛,又在院子里加了幾桌酒菜,廣開大門說讓過路之人也沾些喜氣。其實我知道,這只是給流浪之人布施的借口。
那些窮苦之人磕頭跪謝,把吉祥話說了一車又一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