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退后一步。
如果我不求婚。
她是不是就不會走。
其實答案我早都知道了。
孟雪,三年前就死了。
這不過是一場夢,而我終究要夢醒的。
但我還是很自私的, 想要她留在我身邊,即便她有未了的心愿, 也無所謂。可那,或許只能算是我愛我自己。
孟雪說沒用的。
孟雪說:「我已經成功了,你在振作,你在好好活著,你往后余生都會平安喜樂。」
「可是我只能陪你到這兒了,對不起。」
我忽然哭了。
哭到歇斯底里。
她會走。
我一直都知道。
她想的。
我全都知道。
傻丫頭。
可是。
其實她已經走了。
所有人都知道。
我主持了她的葬禮, 我親手將她火化,親手將她葬進公墓里。
可是。
孟雪的身體,在我眼前越來越透明。
鉆戒墜下。
又被我接起。
我終于單膝跪地。
我問孟雪:「孟雪, 你愿意嫁給我嗎?不論貧窮富貴,不論生老病死……」
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我愿意。」
孟雪看著我, 眼神清澈明亮, 帶著憧憬和激動,臉頰紅撲撲的,跟三年前的那天一模一樣。
然后消散在無名指套進鉆戒的一剎那。
我捂住眼睛。
拼命地捂住眼睛。
如果那時候, 我沒有放縱自己。
如果那時候,我沒有為我的腿頹然喪氣。
如果那時候,我接過了她遞來的戒指。
到現在, 我們的孩子應該都已經會叫爸爸媽媽了。
可惜。
尾聲
后來我走過很多路。
爬過很多山, 看過很多海, 揚過很多沙,也遇到過很多人。
后來我白發蒼蒼。
漸漸的連粉筆都拿不起。
漸漸的戴上了助聽器。
漸漸的吃飯也要人喂。
也再記不起很多事,很多人。
他們說我桃李滿天下, 我的學生分散在世界各地,救了太多太多的人。
他們說我將我所有的財產都捐給了福利院, 還以孟雪的名義建了三所孤兒院, 說我有空就去為孩子們檢查身體, 教他們讀書識字。
孩子們其中的很多人都考上了大學, 當了醫生、教師、律師、商人。
他們送我的錦旗堆了一房間。
他們說我的理論研究落實到各大醫院之后,讓許多孩子有了媽媽,許多家庭和樂美滿。
年年歲歲。
雪落下的時候, 煙火長明萬家。
太多事我都忘了。
只是那一年。
皺巴巴的我一個人坐著輪椅, 駛過風雪彌漫的街頭。
一家小賣部門口的音響放著一首老歌:
如果那時,把該說的話好好說,該體諒的不執著。
如果那時, 我不受情緒挑撥,你會怎麼做。
可惜沒如果。
只剩下結果。
是只剩下結果啊。
結果是年年歲歲, 歲歲年年。
時鐘撥過又一年的新春。
鐘聲敲響,煙花絢爛,所有的人都在歡呼, 所有的人都在匆匆的往前走。
只有我留在了那一年。
只有我。
恍惚間我走上了奈何橋。
煙霧朦朧中,似又出現了那張熟悉的臉,熟悉的眼, 熟悉的紅裙子,熟悉的笑。
她走過來,牽起我皺巴巴的手,抱住我輕聲說, 「王池,我在等你。」
「等你生生世世,歲歲年年。」
-完-
丁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