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彎眉,肌膚勝雪,如我所料地入了來修行的皇上的眼。
他不動聲色地靠近,我卻略一福身先快步地離去,只留下一襲窈窕背影。
太過容易得到的東西往往過于廉價,不足以讓人馴服。
最好的便是若即若離,才叫人有無限遐想。
第二次見面,是在雨后清晨。
我提著竹籃經過小橋,岸邊的青花石過于圓滑。
我一個不小心之下,差點滑落池塘。
危急時刻,一只宏厚的大掌攬在我腰間:「怎麼這般不小心?」
我小臉龐紅,悄悄地抬起眼對上那人含笑的雙眼:「謝……謝謝公子。」
皇帝仍舊未放開手,我低頭含羞將手中的荷花送到他手里,便快步地跑走。
空氣中只留下一句嬌言糯語:「這,這是謝禮……」
皇帝微愣,良久發出一聲輕笑。
離了小荷塘,我腳步漸漸地慢下來,笑意已無。
憑著皇帝剛剛愉悅的笑意,我便知道,第二步也成功了。
果不其然,皇帝當天便派人查了我的身份。
三頁薄紙上了書桌,皇帝眸色漸深,臉色漆黑如墨。
又過兩天,我領了素齋路過荷塘——皇帝經常駐足停留之地。
「公子……」
話音未落,皇帝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我瞧著他離去的背影,眼里凝成笑意,一切如我所料。
作為一代帝皇,情緒可不是那般容易起伏的,除非他入了心,動了情。
我忙上前跟在其后:「公子,我要離開甘霖寺了……」
皇帝的腳步驟停。
「什麼時候走?」
皇帝淡淡的眼神落在我身上,片刻后壓抑著情緒地問道。
「明天吧。」
我低聲地回道。
他盯著我看了許久,才緩緩地問我:
「你此番前來,不是為了尋你那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嗎?」
我點頭,疑惑地看向他,眼里是明晃晃的你怎麼知道?
皇帝狠狠地皺眉:「如今人未尋到,你回去如何跟家里人交代?」
我不好意思道:「我來上京主要是陪哥哥參加科舉,尋未婚夫只是順路罷了。再說我爹娘早已過世,就算尋到那戶人家也不一定還認得這門親事。
「哥哥的意思是,對方若有意自會來尋,如今我們找不到人,這婚事便就此算了,反正也只是老人家酒后胡言,沒什麼憑證的。」
皇帝早就調查過我,我如今的身份自然不是酒樓掌柜的小女兒,而是寒門學子時麟之妹。
時麟自小父母雙亡,幸得貴人相助,才得以養活幼妹,繼續學業。
但皇帝不知道的是,資助時麟的人,是我爹爹。
曾被承恩侯府下令斬草除根的沈家酒樓的掌柜。
皇帝眉眼放松下來:「那我明日便送你下山,順道與你兄長結識一番。」
我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皇帝有些不自在,良久憋出一句:
「我,我與讀書人投緣……」
我微微地低頭一笑,卻沒有說出婉拒的話來。
「哥哥學識淵博,在家里是最受書院的山長看重的,公子定能與哥哥交談甚歡。」
皇帝語氣松快地輕「嗯」了一聲。
我眉眼低垂,唇角微微地上揚,眸子閃過一絲瘋狂的光芒。
演了這麼久,可不就是為了等你這一表態嗎?
否則,缺了你下一步計劃可啟動不了呢。
3
第二日一早,馬車早已備好。
我掀開車簾,卻發現里面還坐了個壯壯的身影。
他微微地輕咳一下,右手握拳抵住下唇。
「沈姑娘,實在不好意思,昨天我著涼有點咳嗽,奴才們擔心我,硬是讓我坐上車來……」
我心下無語,面上卻柔柔地一笑:「公子身子重要。」
馬車徐徐,很快便到了城里。
時麟學富五車,只是之前被埋沒在了小縣城里。
若不是我爹,他根本沒辦法繼續讀書,踏上科舉之路。
姐姐十四歲那年,爹爹就已經跟時麟私下約定好了。
等他考上功名,便把姐姐許配給他。
時麟此人性格堅定,重情義,早就把姐姐當成他唯一的妻子看待了。
沈家被燒的第二天,我就找上門了。
沈灼灼這個身份已不存于世,我頂替的是時麟妹妹時灼的身份。
時灼確有其人,但身子病弱,沒熬過去年的冬天。
皇帝和時麟相談甚歡,大到朝廷政事,小到山野農家,時麟都能接上話來。
皇帝掩飾不住臉上的震驚和欣賞。
我和時麟相視一笑,一切計劃都如期實現了,為沈家復仇的目標又近了一步。
九月,科舉揭榜,時麟當之無愧地成了新晉狀元。
皇帝欽點他成為禮部侍郎。
緊接著,皇帝遴選秀女,我身為禮部侍郎之妹,無論想不想進宮,參加選秀是必然的流程。
初選過程中,我發現身邊伺候的嬤嬤和宮女猶為恭敬,明顯地比其他秀女松了不是一星半點。
我便知道,皇帝暗地里一直都在關注著我。
進了皇宮后,我用脂粉特地把自己化丑,總是待在安靜的角落默默地看向甘霖寺的方向發呆。
我的行為舉止被有心之人特意記錄下來,呈給了金鑾殿上的那位觀閱。
次日,教我規矩的嬤嬤對我又客氣恭敬了幾分,我住的地方也從大通鋪調到了獨立的廂房。
此次入宮的秀女大多為權貴之后,其中還包括了承恩侯府的嫡長女、太后的嫡親侄女周蘭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