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便從京城女子中,立了一個六品小官的女子為后。
高貴妃六宮獨寵,飛揚跋扈,那時可沒人像皇后這般呵護蘇婉月。
饒是如此,太子依然是太子。
因為皇后清楚,世間事難以兩全其美。
皇帝也清楚,所以給了高貴妃世間無二的寵愛。
從太子過府那日,皇后在太子身邊安插的耳目便匯報了阿姐、太子和太子妃之間的恩怨糾葛。
皇后今日過來,表面上是為太子妃撐腰,敲打阿姐。
實際上,她是害怕蘇家借機生事,以「寵妾滅妻」的名頭向皇帝參太子。
太子若連一樁家事都管不好,皇帝怎能安心把整個王朝交到他手上。
一碗絕子湯,徹底斷了太子「寵妾滅妻」的謠言。
皇后走時,太子并未相送。
她有些失望。
太子和皇帝性格相似。
可惜有一點,他只學到了為夫者的情深似海,卻沒學來為帝者的制衡之術。
12
蘇婉月很是得意。
在她看來,阿姐身家背景不如她,容貌長相不如她。
現在更好了,喝了絕子湯,更絕了阿姐母憑子貴的出路。
蘇婉月決定乘勝追擊,給阿姐點顏色看看。
按照禮節,阿姐應該在大婚當日給蘇婉月請安奉茶。
可昨日太亂了,什麼都沒顧得上。
早上剛醒,她便命人通知阿姐過來奉茶。
蘇婉月的想法很常見,是后宮嬪妃慣用的手段。
假裝睡過頭,讓阿姐在外面跪幾個時辰。
又或者,喝茶時不小心打翻茶盞,讓滾燙的茶水澆在阿姐手上。
可她左顧右盼,卻等來太子身旁伺候的小廝來福。
來福替太子傳話,叫蘇婉月以后都不要等了。
太子府不比宮中,沒必要弄這套繁文縟節。
蘇婉月還沒來得及生氣,就看見太子親衛過來把巧云抓走了。
巧云就是在府門替蘇婉月發聲,討伐阿姐的婢女。
太子的心思很簡單,杖殺巧云,替阿姐立威。
巧云聞言,哭天喊地,求蘇婉月救命。
蘇婉月只顧著生氣,看都沒看巧云一眼。
公主府的下人圍成一團,看巧云受刑。
打到第二十棍的時候,阿姐拖著病體過來了。
阿姐望著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巧云,勸太子停手。
太子趕忙將披肩扯下,蓋到阿姐身上:
「可若不懲戒這賤婢,以儆效尤,往后這些下人不是爬到你頭上作祟?」
「三郎,巧云不過是在門口說了我幾句,罪不至死。你今日處死她事小,可傳揚出去,豈不讓人覺得暴戾無常,視人命如草芥?」
「卓君所言甚是。」
太子本就對阿姐心懷有愧,現聽阿姐字字句句為他著想,更是感動得厲害。
太子府上下噤若寒蟬,不由抬頭重新審視著面前的主子。
從前太子也杖殺過對太子妃不敬的奴婢。
太子妃站在一旁,卻是只字未提。
所以他們也就習慣這種戰戰兢兢,奉太子妃為尊的日子。
如今來了阿姐,他們才知道,原來這日子也能換種活法。
那之后,宮內有什麼賞賜都先緊著阿姐挑選。
阿姐挑剩下的,或者厭棄的,才會送到蘇婉月手中。
蘇婉月惱怒至極,去太子那里告狀。
太子聽了,神情無喜無悲:
「卓君得這些不是理所應當嗎?蘇婉月,你莫忘了,這太子妃的身份本該屬于卓君。」
13
「恩人,恩人,太子只記得救命之恩,就不顧念這麼多年和婉月的情分嗎?」
蘇婉月哭得梨花帶雨,企圖得到太子憐惜。
「情分?」太子望著蘇婉月滿頭珠翠,又想到阿姐不施粉黛的模樣,恨恨出了一口氣,「貪婪享受他人帶來的恩惠,蘇婉月,你只讓本宮覺得惡心。」
走之前,太子從蘇婉月手里奪走了那塊雙魚玉佩。
不多時,屋內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響。
當值的小丫鬟捂住嘴,任憑蘇婉月發瘋般拿著簪子往她身上戳。
「賤人!賤人!林卓君,你且等著,本宮讓你不得好死!」
很快,蘇婉月一封家書,告到太傅那里。
朝堂上,太傅當眾彈劾太子「寵妾滅妻」。
寵妾滅妻,那是皇帝玩慣的套路。
如今聽到這四個字,皇帝也不免老臉一紅。
但太傅沒看出來,他只想借機敲打太子,讓他分清輕重:
「陛下明鑒,老臣年事已高,膝下只有一子一女,臣本以為,太子會和小女恩愛和睦,卻不想太子居然做出這等寵妾滅妻之事,讓小女在府中受盡欺辱啊!」
太傅聲音哀戚,哭得像真事兒一樣。
換作往常,太子定會和太傅唇齒相譏。
大越重孝,太傅便能以不敬尊長壓太子一頭。
可這次,太子哭得比太傅還要慘。
太子將府內發生事宜講給朝臣聽。
從蘇婉月假冒救命恩人身份,大婚當日找皇后刻意給阿姐難堪,再到苛責下人。
一樁樁,一件件,人證物證俱在,聽得太傅老臉一紅,直接耍起了無賴:
「就算婉月行事無狀,可她到底也是太子妃,太子也不能讓府內下人克扣太子妃例銀,以次充好,敷衍應對啊!」
太子聞言,卻大笑出聲,反過來質問太傅:
「幽州大雪,洺州大旱,渠縣筑壩毀于一旦,如今塞北戰事雖歇,可大越災害頻發,百姓居無寧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