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江赫廷說他要成親,說要娶顧瑾月。
顧家早年有從龍之功,皇上親口許諾會讓嫡長子迎娶顧家嫡女。
只是這些年隨著顧瑾月之父顧相抱恙,顧瑾月的嫡親弟弟顧銘瑞又被嬌寵成了個紈绔子弟,眼看著顧家后繼無人,略顯傾頹之勢。
但江赫廷都這麼說了,皇上只當他是年少慕艾,對顧瑾月一見鐘情,兩人本又有婚約在身,便一口答應下來。
于是,兩月不到,我尸骨還未涼。
他就娶了顧瑾月進門。
4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還沒去投胎。
早年看話本故事,里面的鬼滯留人間都是因為執念未散。
那麼我的執念是什麼呢?
看著一身喜服的江赫廷,我突然明白了。
或許我的執念就是江赫廷,我放不下他,所以才遲遲不肯走。
他被灌了許多酒,筵席間顧家人滿面紅光,不住地恭維稱贊他。
顧相咳嗽了幾聲道:
「小女以后就有勞秦王多多照看了。」
江赫廷也一直笑瞇瞇地,拍著顧瑾月弟弟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架勢。
「那是自然,以后都是一家人!」
許久后,他才醉醺醺地走向洞房。
顧瑾月正在等他,她想必也是有些緊張的,雙手緊握。
江赫廷笑意不變,挑起了她的蓋頭。
「不愧是有名的美人,當真是人比花嬌。」
江赫廷贊嘆。
紅燭暖光,兩人對視時真真好似一對金童玉女。
顧瑾月羞得紅了臉。
江赫廷嘴角微勾,眼里流露出一絲冷意,面上卻笑意盎然。
兩人手臂交纏,飲下澄澈的合巹酒。
「再喝一杯吧。」江赫廷斟滿酒。
一杯又一杯,顧瑾月眼角微紅,看向江赫廷的眸子里眼波流轉,水光蕩漾。
我突然覺得左胸傳來劇痛,魂魄似乎都有些不穩了。
低頭一看,原來是心痛。
真奇怪。
魂魄也會有心嗎?
只是看著眼前兩人交頸鴛鴦一般恩愛,我就疼得受不了。
我突然明白我的執念是什麼了。
我的執念不是江赫廷。
我的執念是恨啊!
我好恨!
恨我前二十年
這樣苦,好不容易要熬出了頭,卻被顧瑾月這樣殺死!
她找人侮辱我,將我分尸。
那樣疼,疼得我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活生生看著他們把刀插進我的身體,旋轉出噴涌的熱血。
那樣多的血,和她的嫁衣一般紅。
然后她取代了我,和我喜歡的男子成親!
要江赫廷,這個我一手養大的孩子,卻在我死后娶了殺我的兇手!
這何其荒謬!
就在我恨得幾乎要失去神志的時候,卻突然看見顧瑾月眼神迷離起來。
隨后她身子晃了晃,徑直倒在了桌上。
江赫廷站起身來。
他的表情終于變了,冷冽如寒鐵,看著顧瑾月的眼神好似看著個死人。
半晌后,他招了招手。
門外一個著黑衣的暗衛押進一個戴著頭套的男人,摘去頭上的布露出了一張令人作嘔的臉。
滿臉麻子,歪嘴斜眼,咧嘴的時候一口黃牙。
我愣住了,不知道江赫廷找來這樣一個丑八怪做什麼。
「知道怎麼做了?」
江赫廷淡淡道。
男人搓著手,滿臉堆起淫蕩的笑:
「知道知道,您就瞧好吧!」
「對付這種黃花大姑娘,小得最拿手了!」
江赫廷拉出一把椅子坐下。
男人脫了衣服直接去抱顧瑾月。
顧瑾月如一攤爛泥般被男人摟在懷里,臭烘烘的嘴不停地在她身上拱著,衣衫掉落間露出少女精心養著的一身瓷白。
「嗯……」
她微微皺眉,顯然是疼得狠了。
他譏笑:「原來顧家嫡小姐叫起來,竟比娼妓還下賤些,我還當有多麼高貴。」
那男人逐漸膽子大了起來,淫笑道:
「是啊,小的曾去過如意閣,里頭的妓子都比這千金小姐嬌貴些。」
「您看,她還不肯撒手呢!想必若是去如意閣接客生意也好得很!」
江赫廷不語。
明明是被翻紅浪,滿室春光。
顧瑾月赤白的身子如同上好的暖玉一般,激得身上男人眼睛都紅了。
可江赫廷眼里只有一片極寒的冷意和幾欲作嘔的厭惡。
我怔住了。
這一幕大大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待在原地,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江赫廷低頭,喝了一口冷茶,隨即轉身出去了。
我跟了他許久,進了一間小小的院落。
滿室燈燭長明,我這才看清這間屋子只有一張桌子。
桌子上供著的,是我的牌位。
江赫廷對著我的牌位席地要坐。
他什麼也不說,只是看著那幾個字,像是一尊不會動的石像。
清冷的月光從窗欞外傾瀉進來,灑了他滿身。
明明窗外燈籠的紅光映出暖意。
他卻看起來那麼寂寞。
5
第二天一早,江赫廷又換上了那張溫和的笑顏。
在看見那張染紅的喜帕時,顧瑾月羞紅了臉,眼底浮現一絲志得意滿。
她想必是很得意吧。
顧相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外人雖說表面上還做小伏低,可早就有人等著看熱鬧了。
顧瑾月的身份有些尷尬起來。
雖說江赫廷被偷走后,已經沒人再說起當年的婚約。
但有身份娶她的皇室宗親都知道顧相維持不了顧家多久了,一旦顧相沒了,整個顧家就徹底倒了,再沒有一絲價值,都不愿意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