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開燈,那聲音頓停,四處巡視又什麼也未發現,太過怪異,了無睡意,我披上大衣走到院外散散心。
發現涼亭里有抹身影在吹簫,那人一身月白長衫背對而立。
已是深夜,附近怎會還有人?
我欲轉身回院里,卻聽見「撲通」一聲,好像是什麼東西落入水里,只見那人跨過涼亭木欄,彎腰前傾好像要跳河。
不好!
我趕忙跑過去,一把抓住他后衣領:
「這位先生,莫要想不開。」
那男人轉過頭,有些窘迫地用食指抵了抵鼻梁上的金絲眼鏡:
「姑娘誤會了,在下笛子落入水中,在撈笛子。」
原來如此,那人跨回亭內,借著月色我打量了他一眼。
一身書卷氣息,潤瑞如玉,臉上掛著笑,給人如沐春風之感。
「抱歉,失禮了,姑娘住在附近院子嗎,怎深夜還出門?」
我收回視線,緊了緊身上的大衣,反問:
「那先生怎深夜還在涼亭吹笛?」
他驟然淺笑,如月皎潔和潤。
閑聊幾句方得知,他是二爺的堂哥名喚葉林,住在離我不遠的北湘院,和他相聊很舒服,他謙逾,懂禮。
那幾日,被詭秘的男女吵架聲擾的驚憂,多虧與他在亭里聊天,令我緊繃的思緒,得以放松。
在府里,我也自此有一位能淺談的朋友。
轉眼已到三月,天氣微暖,春風拂面,我褪去厚重的斗篷,換上白色小衫和長裙,倚靠在院中木椅恍神。
這幾個月來,我再沒見過二爺,聽說他一邊忙于戰火,一邊四處奔波尋找張筱筱。
我亦不知他為何如此執著尋找她,他就如此痛恨張家人,非得斬草除根?我是不解地,更不解的還有每日夜里詭異的男女對話。
有時吵架,有時唱戲。
有一日,我問來送吃食的丫鬟小桃,附近可住有一對男女,或夫妻,她明確地告訴我,沒有。
我將此事說與葉林聽,他問我是不是恐怖話本看多了,患了臆想,并勸我去尋郎中瞧一瞧。
我便懂醫術,有病沒病,心里自知。
又于今日夜里,小桃神色慌亂,急匆匆來尋我去往正院,她在路上小聲道,二爺受了重傷回來。
5
倒下時交代,不能請醫生回府,也不能對外透露他受了傷。
如今局勢我也略知一二,南城商會多有不服二爺之人,外加城外有匪阻道,若在此時傳出他身患重傷,恐怕這南城又該易主了。
趕到正院主臥時,葉楓臉色蒼白躺在床上,人已然暈了過去。
我上前查看,心猛地一驚,他肩膀處中了兩道槍傷,血肉皆與衣服粘連,傷口沒有及時處理已經潰爛流膿,觸目驚心。
那平日威戾桀驁的人,此時羸弱不堪,唇色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我立馬吩咐小桃打去熱水,拿出銀針插入他太陽穴與心臟處,護住他心脈。
記得當時師傅,好像是這樣教的,也不知有沒有插錯。
隨即我將刀尖放置火上燒得通紅,硬生生將傷口腐肉割去,他疼的身體一陣抽搐。
我不敢耽擱,拿鑷子將兩顆子彈取出,此時他額頭已汗如雨下,牙關下意識咬緊,呼吸變得濁重,整個人無意識在發抖。
小桃見狀哭了起來:
「你到底會不會醫?二爺怎麼不停在抖?若二爺有任何不測,你我可只能以死謝罪了,真不知二爺怎會把命交在你這女人手里。
」
我沒理會她,繼續縫合清理包扎傷口,已經到了這一步,哭還有何用。
接下來,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小桃哭得心煩,我騙她是術后正常情況,將她哄了出去。
我又從衣柜拿出床厚棉被,覆蓋在他身上,他還是抖得厲害,我心一顫。
你可別死,我的命,余生衣食還指望你呢。
我伸出手,摸了摸他額頭。
滾燙。
不會燒死吧?
我出去打了幾盆冷水,蹲在他身側,用毛巾每間隔十分鐘給他冷敷退熱。
天快微亮時,他臉色總算恢復一絲血色,也沒在抖了,我手指覆在他額頭,雖然還沒完全退熱,還有些低燒,可算度過危險期。
我困得不行。
趴在床邊睡了過去。
迷糊中,仿佛聽見有人在叫:
「筱筱——」
「我是小石頭——」
6
不知睡了多久,我揉了揉眼睛,迷瞪瞪從床邊坐了起來。
「你救了我?」他嗓音低啞,坐靠在床頭,凝視著我。
我一愣,他幾時醒來的?
半晌,我緩過神,木訥的點點頭。
「等會兒,給你換藥。」
他收回視線,垂眸不語,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瞧他臉色好多了,虧得身體好,換做虛弱點的人,可能就扛不住了。
「看夠了嗎?」他忽地質問。
……
當我想看?
但是我可不敢說。
只想趕快給他換完藥,回去補覺。
「你把衣服脫了。」
他冷冰冰地看著我,始終沒動。
我打了個哈欠:
「醫者面前無男女之別,無須害羞。」
說完我直徑走到書柜旁,移開一個暗格,從里面拿出一盒醫藥箱。昨夜他失血過多,小桃拿來的紗布全用完了。
我轉身時,對上葉楓疑惑探究的目光,他濃眉緊擰:
「書柜有暗格,我都不知道,你怎知道的?」
「我是府里的丫鬟當然知道。」
換藥時倪他臉色緋紅,我放輕手勁,緩緩纏上紗布,昨夜割肉都忍過來了,現在換個藥還嫌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