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煦淵走到我面前。
他走一步,我便害怕多一分。
最后,我蒼白著臉,聲音虛弱得幾不可聞:「求你,放過我……」
12
煦淵神情恍惚,他對身旁人說:「帝姬還在不在?」
有人抬出玄幻鏡。
鏡中,赫然是鸞羽的院子,容貌精致的女子正在曬太陽,還指揮著侍女們拔蘿卜。
煦淵斂起笑意,揮開玄幻鏡。
我動彈不得。
他面色冷厲,手中聚起淡金色的神力,最終朝我身上致命一擊……
這一次出手波及了整個神界,如此大的動靜,恐怕直接會驚動三界。
我撐不住這狠狠的一擊,但也沒有魂飛魄散,而是將死之際,恢復成了獸族的原形。
不過是只剛成年的雪白兔子,眉間一簇火紅的毛,艷極了。
我眼底含著淚。
這一世,真是極其不甘心。
居然這樣死去,不知爹娘看見,是心酸多些,還是恨意多些,總之,是極其狼狽的。
死前,我聽見一聲顫抖溫潤的聲音:「絨絨……」
13
我醒來時,爹娘都在。
他們面色驚喜:「菟兒,你睡三萬年了。」
外界都傳,我閉關三萬年,妖力大漲。
三萬年前的浩劫,再也無人同我說起,我似乎仍是無憂無慮的獸族少主。
唯一不同的是,我爹的身體每況愈下。
我爹笑道:「無礙,我已經活了萬萬年,年紀極大,如今日薄西山罷了。」
他將整個獸族交給我那日,他說:「白菟,此后,你便是獸族之主。」
此后,爹娘云游四海。
連我也不知,他們究竟去了何處。
如今的獸族與神族交惡,這個爛攤子竟交到我手上。
我有意通過聯婚與神族交好,但卻遭到滿朝反對,這群老頭子言語中深惡痛絕。
我頗為頭疼:「眾愛卿,神族和獸族為何交惡?」
幾人支支吾吾說不出個原因。
從前陪著我長大的侍者說:「獸王,這是先王祖訓,他說,但凡神族交好,皆是獸界叛徒。」
好吧,誰讓我爹是先王。
等我熬成下一任先王時,定然要將這個祖訓改,做上位者,就該能屈能伸,我獸族實力不強,不可與神族硬碰硬。
但神族與獸族真的兵戎相見那日,我大張旗鼓出兵,正準備親自赴神族的大戰。
戰士們卻紛紛報喜:「那神族膽小如鼠,居然倒退三千里,自愿獻寶給我族。」
「王,還要逼過去嗎?」
我沉吟片刻:「做人不能貪得無厭,我等養精蓄銳。」
此事蹊蹺啊,想來詭異。
我百思不得其解。
身邊的近侍嘆口氣:「陛下,你與幼時,終究不太一樣。」
我愣了。
我幼時的確惡劣,做事沖動且破壞力驚人,我如今性情大變,竟然不知是為何。
不過,我記性不太好,可能活得實在太長。
畢竟,三界之內沒有東西是永恒。
正如那神族的太子煦淵。
我記得多年前,他也曾戰功赫赫,如今不也一個弱柳扶風的病秧子。
……
14
我最近挺愁人的。
后院里,無數身強力壯的王夫等著我寵幸。
我一路過后院,不僅腿軟,還提不起興致。
我挺羨慕爹娘的。
雖說,他們子嗣稀薄,被無數人嘲笑,生下我,已經是最大的本事。
可是,好歹他們干那事挺努力的。
而我不敢開口,與那群催我開枝散葉的頑固老頭子說——本王,恐怕要絕后了。
我翻過無數古籍,總算找到病癥。
我原是體內缺情絲,而唯一的解藥便是……古籍上字跡極淺極淺。
【神族王族……情絲……成婚之日……】
【男子若心有所屬,情絲便會自己認主。】
【若將情絲交給不愛的女子,那女子日日要承受魂飛魄散的痛。】
我驀然閉眼,魂飛魄散之痛總比沒有子嗣好。
從藏書閣出來后,我問侍從:「近日,神族王族可有喜事?」
……
15
羽族近日有喜事。
羽族最受寵的帝姬與神族病秧子太子成婚。
那帝姬喚鸞羽,她正在鏡面前低泣:「我不嫁。
「喜歡煦淵,是幼時的我。
「如今我長大,早就不喜歡他,不嫁,可以嗎?」
她哭得極為難過。
我從角落里走出來:「帝姬的燃眉之急,我有辦法。」
她缺個上花轎的人。
我缺個將我帶入神界的人。
……
我看著鏡中與鸞羽毫無差別的臉,勾勾唇。
可去神界的中途,魔尊竟然攔住花轎。
這位曾血屠六界的瘋子掐著我的下巴:「就是你,騙本座生孩子,還扔下吃奶的孩子跑了。」
「……」
據說,讓人人生畏的魔尊,腦子壞了很久了。
我湊在他耳邊:「我并非鸞羽。」
他雙目迷茫:「你不是她,又會是誰。」
我默默無語:「鸞羽在魔界帶孩子,要不,你先回魔界看一趟。」
聽說魔尊日日奶孩子,腦子容易出問題,果然名不虛傳。
……
神族成婚儀式極其繁瑣。
我落轎,抬頭就與面如冠玉的男子視線相撞,他眸子淡淡,如同日光下的皚皚山上雪。
我頓覺心悸。
近日,一定是太累了。
他伸出手,我將手搭在他溫熱的掌中,他斂目:「帝姬,怎麼了?」
我頭暈目眩,虛弱開口:「殿下,我自小體弱多病……
「有些心悸,這段路恐怕走不動了。
「勞煩殿下抱著我過去吧。」
萬籟俱寂。
我猛然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
那神族太子并未拒絕,只是淡淡笑著。
那一笑如萬物復蘇,我竟從死氣沉沉的男子身上瞧見草長鶯飛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