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究留不住你。」他的聲音很是沉重。
如今宣平侯府不復存在,老侯爺定下的婚約也自是隨風而散。
見這諸多變故,父親似乎也變了,他念及宦海沉浮,人生無常,癡念的榮華也會在一夕之間化為塵土,倒不如從心而活。他說我可以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了,江氏的醫術當有人去傳承,不可就此消磨。
「是的,我要離開了。祖父曾說他的同門師兄生平有兩憾,一是為出手救人,二是為見死不救。他為一婦人施針治隱晦之癥,雖救下了她的命,可她在夫家的責罵和世人的流言蜚語中懸梁自盡。后來再遇到同樣癥狀的病人,他選擇不救,可這次,那個女子病死在他眼前。救與不救,皆是錯,他愧疚難當,自此封針。當日我對祖父說,我是女子,若能習得杏林之術,便可以救天底下更多的女子。他們不能做的,我能做。」
從那天起,祖父便對我嚴格要求,將他畢生所學都毫無保留地教給我。如今,我要去踐行當日之言了。
他眉眼微抬,思慮良久,而后悵然道:「你那日說互相無意的婚約是毫無意義的,可你怎知我對你無意呢?你留在我的身邊,我不會束縛你,你依然可以行醫救人,可以鉆研醫術,可以外出義診……」
這樣的話,描繪得太過美好。可世間,哪有那麼多魚與熊掌兼得的好事?
我太清楚他說的這條路來日要面對什麼。
我冷靜道:「你的這幾分心意能敵得過深宅后院的中傷詆毀?能敵得過旁人的挑撥離間?能敵得過世家的異樣目光嗎?」
并不能。
當初進京趕考時,我便知他有一腔凌云之志,日后定要在這廟堂之上大展宏圖,與他并肩而立的女子勢必不能肆意而為,這一生都會被規矩禮教所束縛。
「我不愿意舍棄心中志向,去賭你一個承諾,或許來日你也會如裴霽遠那樣斥我不夠安分守己,責怪我不能成為你的賢內助,還會讓你成為眾矢之的,面臨諸多無奈。我知道你的野心在朝堂之上,我不愿拖累你,更不想將就自己。」
我話音落下,他的目光微沉,滿是黯然,最后強撐笑意:「那我候著你的佳訊,待來日,你若成為名滿天下的神醫,我在這里,也能聽聞你的盛名。」
「好。多年后,我們也可能于江南垂柳處,于漠北飛雪地,再度重逢。那時,你我或許都已經實現了心之所向。」
我踏上了離開的馬車,他目送著我。
此后,我將遍歷山河,輕嗅藥草生香。
-完-
長安陶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