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歲時,我肢解了宮中的貍奴;五歲時,我擒了滿院的鳥制「百禽圖」。
上至父皇母后,下至宮娥太監,都說我是個瘋子。
唯有皇姐,緊緊抱著我,央求父皇母后不要送走我,立下毒誓會教好我。
嘖,真是拿她沒辦法。
于是,我開始裝乖順。
這一裝,就是十年。
直至皇姐被送去和親,死在了被冊封為妃的一個月后。
我找到父皇:「送我去和親。」
01
皇姐的遺體被送回來的時候,京中下了大雪。
我捧著手爐,問身旁的宮娥:「皇姐的尸身,不該葬在大夏的皇陵中嗎?」
宮娥訥訥半晌,沒敢開口。
另一旁,母后聲嘶力竭地拉著父皇,字字泣血:
「我一個婦人尚且知道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君兒去和親,他們竟生生將君兒折磨致死!」
「君兒該葬在他們的皇陵中!他們把人送回來是什麼意思?路途那樣遙遠顛簸!我的君兒!至死都未曾安寧一刻!」
「你若還有點皇帝的樣子,便將大夏來的人都殺了!」
「殺了他們啊!」
父皇任由母后拉扯,只是緩緩紅了眼眶,那雙渾濁且老邁的眼中透出幾分受辱與窩囊。
我丟了手爐,幾步上前掀開皇姐的棺蓋。
「砰!」
棺蓋落地。
我的皇姐正躺在里頭,那張酸腐文人見了便要嘆一聲傾世之貌的臉上刀疤交錯,過往會輕柔地抱著我的雙臂不自然地曲折著。
「滾!都滾!」我厲聲叱喝。
我鮮少露出這般瘋人模樣,宮娥太監見了,猛然想起我幼時做過的種種瘋事,紛紛垂著頭白著臉退下。
清了場,我不顧規矩爬進棺內,在皇姐身上摸索起來。
她的胸前軟綿的不像話,不是尸體能有的柔軟。
我瞪著眼,一滴淚沒流,冷靜地剝開皇姐的衣裳。
「炤華!你做什麼!」母后歇斯底里地喊我。
衣裳還是被我揭開了。
沒了。
前胸、腹腔,都沒了,只填塞著滿滿的棉花。
我愈發冷靜,抽出棉花,被凍硬的蛆蟲如雨點般落在皇姐身上。
大夏四季如春、尸身易腐,他們送皇姐回來,竟舍不得做一些防腐手段。
低頭耐心地將蛆蟲撿出去,又為皇姐穿好了衣裳,我跨出棺材,命人將皇姐帶回我的宮殿。
02
我向來只會破壞。
拆分鳥兒、剝開貓狗,制些毒藥害人,這些才是我擅長的事情。
可將皇姐的尸身復原,我做得不好。
「不對!不對不對!」
我焦急地咬著指甲,十指均滲出血,細密的疼痛叫我清醒。
我該殺幾個宮娥,砍下她們身上的東西換給皇姐。
還得多殺幾個,以防我粗枝大葉弄得不夠完美。
我拿著匕首,瞪著眼蹲坐在貴妃榻上,一面咬指甲,一面前后搖擺著——就像小時候皇姐安撫我那樣,晃著我。
宮娥們嚇白了臉,跪了一地。
她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可該死的,真的是她們嗎?
真正該死的,另有其人!
想到這,我提著匕首跑出去。
03
「果然是邊境小國,死了個公主,皇帝連個屁都不敢放!」
「但你別說,不愧是公主,玩起來就是不一樣!」
「誰說不是呢!那叫聲,那眼淚,真是……嘖嘖嘖……要不是榮貴妃有令,定要毀她的臉,壞她全尸,我都想將人偷偷藏著再多玩一會兒。可惜啊……可惜。」
「無礙,我們把君華公主送回來,不就是為了再討一個公主嘛!諒這窩囊皇帝也不敢不給!」
「也不知道再來一個公主,還有沒有你我這好口福了……嘿哈哈哈哈……」
我靠在院外的墻上,深吸了一口氣。
皇姐的尸體,來使的談話。
碎片不夠多,但足以拼湊出一部分真相。
握著匕首的手開始發抖,不知名的情緒自心底升騰。
04
我一直握著那把匕首,直至闖進母后的寢宮。
父皇也在這,幾位公主也在。
大夏還想要和親,公主們哭紅了眼,不想去、又不得不去。
父皇還是那樣,年輕時為人稱贊的仁善,在此刻成了窩囊與怯懦。
縱使傾全國之力,仍無法與大夏抗衡的事實令他顯出幾分蒼老。
他看到我,噌地起身。
見我匕首上毫無血漬,才松了口氣:「炤華可有要事?」他問。
我點頭:「送我去和親。」
父皇母后齊齊白了臉。
知女莫若母,母后率先反應過來,眼淚奪眶而出:「炤華不可!」
我閉了閉眼。
母后不知道,父皇不知道。
他們所有人都不知道。
即如此,我便告訴他們:「我此刻只想殺人,是殺大夏的人,還是殺宮中之人,父皇母后自行抉擇吧。」
05
一個月后,我如愿站在了大夏的皇城中。
大夏的皇帝沒有立刻見我,但我見到了榮貴妃。
是個相貌清麗的女人,在錦衣華服的加持下,硬生生透出幾分貌美。
她低頭看我,勾著我的下巴逼迫我抬頭:「跟你那個姐姐一樣,是個賤人胚子。」
我咧開嘴,笑了:「貴妃的意思是,我同皇姐一樣美,是嗎?」
其實不是的。
皇姐比我好看多了。
若不是好看成那樣,為何皇姐每次因我垂淚,我都覺得自己做錯了事呢?
榮貴妃變了臉,舉起巴掌要打我。
這世上,若有人能打我,也只能是皇姐。
我抬手握住榮華妃的手腕,沒有收半分氣力:「貴妃娘娘小心著點手,若是放錯了地方,在我臉上留了痕跡,皇上會不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