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放假了你和我爸都來,隨便住多久……”
“你一個姑娘家你買什麼房子啊?”母親的反應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小邵知道嗎?他同意嗎?還沒結婚就背一身貸款,更嫁不出去了!你這孩子,主意怎麼這麼正!你怎麼就不知道和我們商量商量……”
辛雪菱說不出話,愣愣地聽完母親的抱怨,愣愣地掛上電話。
她一直以為,父母對她不滿意,是因為她還不夠優秀,不夠強大,如果她能在北京買一套自己的房子,就可以讓父母再次為她感到驕傲,至少有一方面,他們能夠在人前炫耀。
可是現在她才明白,她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們滿意,與她賺多賺少、是否結婚都沒有關系,他們只是不習慣她不再事事聽從自己,不習慣她有自己的想法和意志。
如果她做不到忽略他們的看法和批判,她就永遠只能活在那種謹慎的焦慮里,永遠戰戰兢兢,小心翼翼。
這時微信上姚莉找她說話,感謝她把房子押金的一半打給她。
姚莉的頭像是一張婚紗照,辛雪菱便禮節性地問一句,“你們結婚了?恭喜。”
姚莉回個笑臉,“不是我們,是我而已。侯亮早就回老家了,我相了幾次親,條件合適就嫁了,懶得再折騰。”
辛雪菱沉默。
姚莉卻似乎來了談興,“你一直都不搭邵陽的茬兒,實在太明智了。人再帥長得再好有什麼用?當不了飯吃當不了衣穿。”
“邵陽這人,談談戀愛還行,當老公還是算了,窮得叮當響,還沒長性,連參加個選秀都堅持不到最后……”
“他退出選秀了?”
“對啊,你沒看啊?11月底,感恩節那次直播以后就退賽了,我還想著給他打個投什麼的,結果人家自己打退堂鼓了。我這個氣啊,看后面出道那幾個,沒有一個有他帥……”
感恩節,就是他站在自己樓下那天晚上。
那天打電話時,他剛剛退賽嗎?
他遇到了什麼事,才灰心到從躊躇滿志到黯然退賽?
他又是以怎樣一種心情,對自己說“我一直有句話想和你說”。
而她做了什麼呢?
她一句話都沒有讓他說。
她長篇大論地闡述自己,告訴他,他沒有資格和她在一起,因為給不了她確定的未來和長久的希望。
她拼命地說服自己,這個人不值得,不要犯錯。
哪怕他一直捧著一顆真心,眼里的情意毫無掩飾,她也視而不見。
她不是理智,也不是自保,她只是膽小而已。
辛雪菱定定神,問姚莉,“你知道他現在在哪里嗎?我把他微信刪掉了。”
“他啊?不太清楚,前陣子婚禮時聽同學說過一句,好像導員給他介紹個工作,在市郊工業園的什麼廠子里做技術工人,叫什麼帆的。”
元旦節后,辛雪菱去市郊的印刷廠看樣書,這活兒本來不歸她干,但她需要一個理由才能攢足勇氣。
正事辦完已經是晚飯時間,辛雪菱找到“力帆真空機械廠”。
工人們三三兩兩從食堂出來,聽到她問邵陽,笑道:“估計又在對面維修站那兒當苦力呢,小邵可比我們用功多了。”
辛雪菱找到對面的機床維修作坊,歪歪扭扭的招牌,低矮破舊的維修間。
一臺正在維修的數控機床,外殼打開著,露出里面復雜的線路結構。
邵陽蹲在地上,一邊干啃一袋方便面,一邊一字一句地細看英文說明書,旁邊手機亮著,上面是英文翻譯界面。
維修站的老師傅9點就回來關門睡覺,邵陽幫他干完一些零碎的雜活兒,只有晚飯后這點時間琢磨機床里的門道。他顧不上吃飯,索性拿了包泡面干嚼。
他穿著一身深藍色的粗布工裝,手上蹭著機油,頭發有點長了,狼吞虎咽地咀嚼著。
辛雪菱下意識閃躲了一下,她猜他大概不愿意讓別人看到自己這樣子。
畢竟,他以前是個多麼時尚帥氣的男孩子啊。
卻有熱心的工友,笑嘻嘻朝里面喊一句,“小邵,別忙活了,有妹子找你。”
“哦。”邵陽漫不經心回了下頭,又轉回去,然后被方便面渣子嗆到了。
他嗖地站起來,把泡面塞進衣服口袋里,“你,你怎麼來了?”
辛雪菱看著他面紅耳赤的樣子,心里軟軟的,來時的忐忑突然就消失了,她抿一抿嘴,“印刷廠在這附近,我看樣書,順便來的。”
兩人并肩走出去,邵陽帶她去食堂吃了份小炒,又帶她參觀了一下廠區。
辛雪菱的從天而降讓邵陽驚喜又興奮,不停說話。
他說他求大學時的輔導員給自己找份專業對口的工作,導員推薦他來力帆做數控機床操作工,雖然沒經驗,但到底是本科學歷,又看在老師的面子上,力帆簽下了他。
他說操作數控機床難度不大,主要靠經驗,但工資天花板太低,老技工也不過一萬出頭。
他說他下了工就去廠子對面的維修站幫老師傅打雜,順便學機床維修,那個才真的賺錢。
為了學到東西,他隔三差五就買煙買酒孝敬師傅。
“我師傅很厲害,機床壞了,他繞著轉一圈,聽聽聲音,就能說出問題出在哪兒,要換什麼件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