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奇怪,這麼肉麻的話,從他嘴里說出來,竟像那些實驗結論一樣令人確信不疑。
李卓曦不動聲色望他一會兒,輕輕笑起來。
“那上次為什麼拒絕我?”她嘟一嘟嘴,終于顯出女孩子的嬌嗔。
容嶼沉默了好一會兒:“那時還不明白……我一直都認定這輩子不結婚,也從沒想過科研以外的事。”
原來是剛剛被情感啟蒙的呆子,下意識逃避和否認的本能反應。
李卓曦認為她懂了。
她起身坐到他身邊去,笑瞇瞇挽起他的手:“好吧,看在你孺子可教的份上,我原諒你。現在我允許你喜歡我了,勝過一切的那種。”
她彎起眼睛,狡黠又得意,容嶼終于又一次看到她對自己綻開笑容。他如在夢中,心臟輕飄飄的,像要溺斃在她的眼睛里。
兩個人來之不易的戀情,終于正式拉開帷幕。
容嶼看上去木訥沉悶,不懂浪漫,卻滿心滿眼只有李卓曦一個人。
經常通宵幫她查詢整理資料,只為了讓她多點時間睡覺。
偶爾采訪不順利,李卓曦心情不好,他就放下實驗大老遠趕回來,給她一個沉默的風塵仆仆的擁抱,然后再趕最早一班航班飛回去。
他去的都是人跡罕至的地方,經常會發個短視頻過來,星空,山頂,麋鹿,或者呼呼的風聲。
李卓曦就會彎起眼睛笑,她知道那是他想她了。
容嶼身上有種無辜而單純的少年氣,李卓曦喜歡捉弄他,問他這清心寡欲的三十年怎麼解決男人的需求。
容嶼漲紅了臉不理,她便追著他嚷:“食色性也,你作為一個科學家,怎麼連這點面對人類本性的坦然都沒有!”
李卓曦好奇,拉著他一起看成人小電影,容嶼抵死不從,她便腆著臉自我解嘲:“容老師你作為一個科學家,實在是太缺乏對兩性生理的探索精神了。”
兩個人第一次親密,容嶼激動又緊張,慌亂失控沒輕沒重。
第二天一早李卓曦去洗手間看到自己身上的青紫痕跡,一聲哀嚎,穿著背心內褲蹦出來:“容嶼,你你你,你作為一個科學家,怎麼能這麼……這麼……勇猛呢……”
她看著容嶼純良無辜的眼神,趕緊把“禽獸”兩個字咽回去,萬一他當真了,以后的性福生活可就難保。
容嶼的臉從震驚到慌亂再到無地自容:“這是我弄的?”他羞愧到整個人要冒煙,手里的早餐袋子都掉了。
李卓曦再也繃不住故作委屈的表情,笑得蹲到地上。
……
容嶼哪哪都好,唯獨一點不好,就是遲遲不向她求婚。
她早早就帶他見過父母,開朗熱情的李家爸媽愛屋及烏,看著女婿笑成兩朵花兒。
容嶼卻不提帶她見爸媽的事。
適逢又一年春節,李卓曦主動提出去拜個年,容嶼沉默了好一陣,才商定了見家長的時間。
容家和李卓曦想象中差不多,容父冷漠嚴肅,不茍言笑,容母眼神精明,看起來不太好相處,但也算客氣周全。
四個人安安靜靜吃了一頓飯。
李卓曦禮貌地告辭,和容嶼一起走出來,俏皮地長出一口氣。容嶼今晚一直沉默,此刻看起來比她還要如釋重負。
每個家庭都有自己的氣氛和習慣,李卓曦并不十分在意,反正將來又不是要一起住。
出來才發現,手套落在了鞋柜上。
李卓曦有些懊惱,拉著容嶼上去拿。
一梯兩戶的樓房,剛出了電梯,就聽到一陣劇烈的爭吵聲。
容嶼登時頓住了腳步,臉“唰”地慘白。
李卓曦沒反應過來,還在往前走,到門口才聽真切。
真想不到剛剛那麼矜持的婦人能發出這樣尖利的聲音。
“……剛剛我往你身邊坐坐,你還趕緊挪開屁股,你以為你是什麼好東西我上趕著貼乎你?我那是不想讓人看出來兒子的父母貌合神離!
“嫌棄我?呵,那你找你那個三兒去啊,讓她和你一起見兒媳婦,看人家笑不笑話你,看哪個正經人家的閨女愿意給奸夫淫婦當兒媳婦!臭不要臉!爛貨!”
容母雜七雜八罵得毫無章法,聲音越來越高,聽來幾乎有些癲狂。
“閉嘴!”容父暴喝一聲,咬牙切齒,“你這個潑婦,整天瘋瘋癲癲滿嘴噴糞,看看這個家讓你鬧得烏煙瘴氣……”接著是巴掌聲,尖叫聲,碰撞聲,器皿碎裂聲……
李卓曦沒經歷過這樣激烈的爭吵,嚇得心臟怦怦跳,下意識就往電梯里退。
容嶼一把拉住她手腕。
“別走……”他無聲地說,眼里滿是近乎無望的哀求。
他像個茫然無助的男孩兒,被封印在高大的軀殼里。
電光火石間,李卓曦明白了關于他的一切。
她的心尖銳地疼痛起來。
她反手拉住容嶼冰涼的手指:“容嶼,跟我走,我們一起走。”
那晚容嶼索求了幾次,沉默而激烈,近乎貪婪。
他似乎在一遍遍確認,李卓曦還在他身邊,還愿意毫無保留地接受他。
凌晨時他終于平靜下來,李卓曦撫著他頭發,聽他低低道:“好多年了,他們一直這樣,痛恨對方到骨頭里。”
“我媽死都不肯離婚,誓要把我爸拖到死。